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白落裳的臉色突變得難辨,縵綰那張蒼白如紙的臉,讓他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縵綰又轉過頭去望著齊靖,“我不能給別人想要的,別人也給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我非得死。”
齊靖失聲道:“為什麼一定要走這條路?為什麼你非得死?你不能死!不能!”
縵綰的臉色蒼白,臉上的淚痕猶未乾。她眼睛裡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涼涼一笑,任性的反問道:“你既然都能死的,我為何就不能死?”
“我……”齊靖被問得有些茫然,低頭盯著自己的手,喃喃道:“我是罪有應得,罪該萬死,我自然是死得,早在五年前,我就該死的。”
“是嗎?”沉默了半天的白落裳突然再次出聲,“若你認為自己真的該死,又為何要把自己暴露在月光照得見的地方?你心裡分明就是渴望光明的。”
一聽白落裳問話,齊靖那些原已到嘴邊的話一下就消了音,他又不說話了。他總是以沉默來回應白落裳。
白落裳嘆氣,“難道你當真要讓人陪著下黃泉?”
齊靖渾身一震。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道:“既有冤就該喊,有不被人知的真相就該說出來。”
齊靖沉默半晌,才冷笑道:“就算我有冤,所有事情也都另有真相,又如何?難道你還打算去為我申冤?替我去捉真正的兇手?還我清白?”
白落裳道:“我正打算如此,難道你覺得很好笑?“
齊靖像是聽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都快笑出眼淚來了,喘著氣道:“當然很好笑,難道你不覺得好笑?”
白落裳沉下眼神,道:“我並不覺得好笑。”
齊靖看著他,臉上的笑意不減,“你若知道了真相,就不會想去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了。”
白落裳挑眉:“那得聽你先說來聽聽才知道。”
齊靖搖著頭,道:“不可能的,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任何一個沒有發瘋的人,都不會給自己找麻煩,除非這人已活得不耐煩了。”
白落裳越聽越是覺得事情不簡單,“你既然這麼說,是不是已經說明了你是被冤枉的?”
齊靖神情一呆,大吼道:“冤?你親眼看我殺的人,冤不冤你還不知道嗎?”
白落裳揉了揉額角,尋思一會兒,又道:“你若不肯說實話,可能連這最後七天都活不過。你知道七天後就會被砍頭嗎?你可以不怕死,行刑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事,不過,你就不會有遺憾?沒有不甘?”
齊靖冷笑一聲,道:“我根本不想再多活一天,剩下的七天對於我而言都是多餘的。”
齊靖道:“多活一天,不過是多苟延殘喘一天罷了,早死早解脫。”
面對齊靖表現出的坦然,白落裳反倒是不禁怔了怔,道:“你不怕死?”
齊靖又冷笑了一聲,道:“我為什麼要怕死,能為他而死,我簡直比做任何事情都要開心。”
白落裳卻覺得他這話說得極其言不由衷,皺眉道:“為誰?你說你為誰而死?”
齊靖自覺言失,就住了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是一個心直口快的粗人,要守住一個秘密,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說話,要永遠守住一個秘密,唯一的辦法也是永遠都不說話。
白落裳直直的瞧著他,感興趣道:“究竟是誰?你極力掩飾的人究竟是誰?”
齊靖又沉默了起來。
這回,無論白落裳在怎麼窮追不捨的追問,齊靖都選擇沉默以對,閉口不談,到最後他乾脆閉上眼睛,再次垂下頭去。
不去看,就能不去聽,不去聽,也就不會去想。
他只是閉上了眼睛,卻好像把自己與這個世界都一併隔絕開來一般。
他的決然,表明了他赴死的決心。
白落裳看得出來,縵綰也看得出來。白落裳心裡的謎團越來越大,縵綰心裡的痛苦越來越深。
整個牢房突然變得極其詭異的安靜,充滿著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