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蘇澈親自幹涉,也明白其中關鍵,看著這二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原因很簡單,二人這番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實際上卻是充滿了私心,他們作為名士,作為曾經信陵君門客,根本就看不起陳勝這個泥腿子出身的傢伙!
他們根本不認為陳勝能成大事,尋六國後裔,助六國復國,本質上就是想找個下家好跳槽。
此刻二人見蘇澈笑了出來,不由得面面相覷。
“將軍何故發笑?”
蘇澈笑著說:“我雖出身寒微,卻也有吞天的志向,二位為何如此輕視我?為何將我當成小孩子糊弄呢?”
蘇澈這話一出,張耳和陳餘頓時大吃一驚,二人做夢也沒想到,蘇澈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心思,甚至將他們的輕視與鄙夷,都直接說了出來!
他們的確看不起陳勝,這泥腿子出身的傢伙,剛佔了陳縣,便急不可耐的稱王,急於享受榮華富貴,這樣的人,如何能成大事呢?
可這種事情,他們自然不敢承認,立刻大驚失色的問:“將軍何必要這麼說呢?我們二位真心勸諫,您不聽就罷了,如何要侮辱我們?”
蘇澈這才收起笑容,認真說道:“你們可以勸諫我不要任人唯親,勸諫我要團結可以一切團結的人,你們可以勸諫我賞罰分明,該賞的賞,該罰的罰,指出我的錯誤,直諫我不應該貪圖享樂,這些都可以!”
“可如何能勸諫我尋六國後裔,助六國復國?”
“這是你們在侮辱我,而不是我在侮辱你們啊!”
這話一出,張耳和陳餘頓時有些不服氣,他們搖頭說道:“將軍,商湯和周武王之戰你可知道?當年商湯滅夏,周武王滅商後,都將前代貴族的後代分封出去做諸侯,增強了自己力量,這是古人之法,都已應驗,如使不得呢?”
蘇澈卻眯著眼睛:“古人之法,今自不能用。”
隨後他直接站起身,開口緩緩說著:
“第一,我不過草根起步,而商湯和周武王之所以行分封,是在他們平定天下之後,有足夠的實力掌控被分封者的情況下,才這麼做的,我立的諸侯王,又如何能掌控他們?又如何能服眾?”
“第二,我身邊的人又如何同意?跟隨我起大事之人,無不想要改天換地,無不想要逆天改命,無不想要在日後得到一塊封地,誰不想封侯拜相?”
“若為六國復國,讓六國復辟,那些跟在我身邊,誓死追隨我之人,他們還會繼續追隨我嗎?軍心已失,如何成大事?”
“第三,若是我恢復六國,待分封一定,各國之人,無一不會回到自己的國家,與我分道揚鑣,也許六國會聯合起來抗秦,但他們聯合起來後,都是貴族聯合,誰會記得我一個草根呢?”
“是啊,我不過一籍籍無名之輩,我是出身卑微低賤,但我也有侵吞天下之心,我也想創不世之偉業,又如何能讓六國復辟?如何能繼續讓這山河大地,繼續分裂?如何讓戰國持續那麼多年的戰爭,重新再現?”
“若是那般,我不過是千古之罪人!”
“時過境遷,山河變換,如今的天下,早就與商湯、武王的時代大有不同。”
“若聽你們二人之計策,大事誤矣!!”
這一番話,可謂是字字珠璣,聽得人震耳發聵,張耳和陳餘之所以如此勸諫,就是因為他們認為,只有這樣做,才能戰勝暴秦,讓天下回到當初的天下,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
可他們還是小看了陳勝的志向與眼光,根本沒想到竟然被這般駁斥,三個理由,說得他們心服口服,說得他們啞口無言。
這一番話語,原本的陳勝自然是不會說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大概他也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可吃了沒文化的虧,根本說不過張耳和陳餘!
但蘇澈不同,他瞬間就知道這二人是什麼心思,是什麼想法,可這話直接說出來,他們自然不會承認,甚至覺得蘇澈在羞辱他們。
所以,蘇澈便堂堂正正的辯駁他們的做法!
此言一出,無論是張耳還是陳餘,都是目瞪口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這一番話,竟能從陳勝的嘴巴里說出來!!
蘇澈冷笑一聲,若是一般人,瞭解了這段歷史的人,或許還真會聽從二人的建議,為六國復國,然後“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但問題是,此一時,彼一時,作為造反頭子,大勢在此,就絕對不能此刻停下腳步!
蘇澈看著啞口無言的二人,再次問著:“二位覺得如何?還想再復立六國嗎?”
張耳和陳餘連忙行禮,恭敬說著:“是我二人考慮不周,冒然獻策了!”
他們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蘇澈連忙將二人扶起,認真說著:“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
“二位都是智者,考慮太多,偶有失誤,我這個愚人,考慮太多,偶有所得,不足道哉!”
二人被扶起來後,早已被這一番話說得心悅誠服,他們當然知道,蘇澈這是給他們面子,給他們臺階下,甚至不惜自損。
他們此前為什麼沒發現將軍竟然還有這樣一面呢?
這一刻,原本他們的輕視之心,此刻已煙消雲散。
蘇澈又說:“大丈夫在世,當立不世之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二位不用憂慮,我有吞天之志,亦有容忍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