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郭保昌沒說,他的養母之所以將他的手稿付之一炬,也並非是因為他揭露了宅門裡的一些人和事。
而是因為……
郭保昌在故事中提到了,他養母抱狗丫頭的出身。
“後來到了59年,我考上了京城電影學院,遇到了我的老師,在老師的支援下,我又開始創作,但是沒幾年,特殊時期到來,所寫的稿子又被人給燒了。”
這是郭保昌的第二次創作,也是第二次遭遇挫折。
“69年,我們這一批……當時算是壞分子,被下放到張家口的幹校監督勞動,每天除了幹活就是睡覺,我也沒別的事可做,幹什麼呢?又動筆開始寫,一直到……80年,我當時在廣西電影製片廠,婚姻出現點兒問題,我的手稿又被我前妻給燒了。”
說到這裡,郭保昌突然笑了。
“現在想起來,我寫個也是多災多難,好像一直沒離開火,每每寫的差不多,就得燒上一回。”
書稿雖然被燒了,但是過往的記憶卻不時的浮現在他眼前。
“我當時就想了,要是不把這個故事寫出來,我這輩子都得留有遺憾,辭職,回京城,算是把自己的後路徹底給斷了。”
“我就剩下了一個念頭,故事必須寫出來,而且,我不光要寫,還要把那個故事給拍出來。”
“回京城之後,我也找了不少人,拿著最初的劇本到處毛遂自薦,可人家只要一看劇本,立刻就搖頭,我也能理解,那時候,特殊時期過去也沒多久,人們活得還是小心翼翼的。”
“前兩天,我看報紙,還有人說《大宅門》是在替舊社會的大資本家樹碑立傳呢!”
“再往前倒幾年,環境可想而知。”
“我那時候也琢磨了,實在不行,就把劇本放我手上壓幾年,要是實在沒有人投資的話,我就把房子給賣了,借錢也得拍,就在這時候……”
事情迎來了轉機。
“具體哪天我給忘了,我正跟家裡待著呢,陳愷歌來了,陳愷歌以前跟我都在廣西電影製片廠,他還帶來了一個人,就是這部戲的投資人顧北。”
顧北聽到郭保昌突然點了他的名字,也是一愣。
“我們倆頭回見面,那小子上來就把我一通臭損,說我出賣養母,對不起老師,每句話都像是小刀子一樣,往我心口窩猛戳。”
郭保昌一邊說一邊笑,坐在電視機前面的顧北也是一樣。
“不過也幸虧有了他的那些話,要不然,大傢伙今天就看不到這麼精彩的《大宅門》了。”
劇本的初稿,郭保昌還是沒敢深挖祖宗的墳,帶著一種為尊者諱的想法,對宅門裡的一些陰私事選擇了一筆帶過。
被顧北刺激了之後,郭保昌才徹底豁出去了,雖然對不起祖宗,可他拗著一股勁兒,就是要讓那些宅門裡生活過的人重新活過來。
“說心裡話,到現在我都納悶,顧北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啊,有些事,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可他卻好像親身經歷過一樣,對我的事如數家珍。”
別說了,再說就該有人抓我去切片研究了。
幸好郭保昌也點到為止,沒再繼續。
“我特別感謝他,要是沒有顧北,我想拍這個故事,可能還得再等很多年,是他幫著我這個糟老頭子實現了困擾我幾十年的夢。”
“看什麼呢?”
顧北突然感覺到了陳小旭的目光,心頭不由得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