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這一劍的不是沈青悒,而是丹真納沐。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憤怒,或許丹真納沐所作的,的確是賜給他們解脫,只是這種殘忍的方式,卻讓柏雍感到厭惡。
沈青悒中毒已深,不是等閒能夠解脫得了。當下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極霸道的手法強行將沈青悒全身的真氣宣洩掉,她才能夠真正地清醒過來。只是這種手法太損耗精神,施展了之後,還能再參加武林大會麼?柏雍苦笑,這實在是個很艱難的選擇。
但沈青悒並沒給他太多的時間猶豫,她尖嘯一聲,一劍劈了下來。比較起郭敖,她此時的劍法更辛辣,更惡毒。劍光所指,竟然都是柏雍的身周大穴,彷彿必要將柏雍斬成肉醬才甘心一般。
柏雍嘆了口氣,身子輕煙般閃起,突然就出現在沈青悒的背後,一指向她的精促穴點了下去。
這一指點下,沈青悒立時一聲慘嘯,手中劍芒暴漲,瞬間裂開了蒼穹!
柏雍更不怠慢,另一隻手急忙按到了沈青悒脊背上,真氣源源不斷地湧出,將她衰弱到極點的心脈護住。沈青悒彷彿疼到了極點,身子突地一折,這一劍餘勢未衰,直直向柏雍劈了下來。如此劇烈的動作頓時牽動了她的心脈,沈青悒一口鮮血隨著噴出!
劍光照亮了柏雍的臉。他當然可以放手躍開,只是他真氣一斷,沈青悒必死無疑。
但他若不放手,他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不會大。
放,還是不放?
柏雍突然搶上,一把將沈青悒抱住,他身子向旁側開,但兩人相距實在太近,劍風凌厲,已從柏雍肩頭透體而過!柏雍咬牙挺住,真氣源源不絕,終於將沈青悒的心脈漸漸平息,眼神也清晰了起來。
一柄黑劍插在他的肩上,貫穿而過,背後的血肉觸目驚心地翻起,鮮血染紅了大片的衣物。
這就是沈青悒清醒後看到的場景。她忍不住狂呼起來,她知道這是自己造成的,她不能原諒自己犯下這樣的錯誤!
柏雍緊緊地摟住她,聲音依然是那麼溫柔:“不要怕,有我在,沒什麼可怕的。”
沈青悒再也忍不住,眼淚拋灑而下,伏在柏雍的肩頭大哭起來。柏雍掙扎著想拍拍她的頭,卻突然一歪身,暈了過去。
正如丹真設想的那樣,當他醒來的時候,武林大會已經結束很久了。
舞陽劍又再次被它的新主人丟棄在泥濘中,這次,不知道還是不是它的價值?
群雄爭集的武林大會中,誰才能真正勝出?
是丹真?是華音閣?還是那神秘的曼荼羅教?抑或是氣焰喧天的吳越王府?
這武林至尊的冠冕,最終又將由誰來頂戴?
洞庭湖畔,楓林綻放如花。
遮羅耶那大袖揮舞,在小道上越行越急。他赴武林大會之約而來,不僅僅是因為吳越王的命令,更重要的,是絕傳天下的天竺秘典《梵天寶卷》。
他已在佛祖面前立下了誓言,一定要取經西還。要論他在天竺的地位,絕不比織田信長、吳越王低,他本可在神宮中受萬民膜拜,然而為了這寶卷,他寧願遠走東土,受他人的差遣。
暗暗夜色中,他火紅的長髮曳開,流雲飛瀑一般,被月華染映成詭秘的紫色,身上披拂的麻衣裂開,露出古銅色的肌膚,疾行楓林之中,真如羅漢行法,渺天地而立。
越過這片楓林,就到了洞庭湖邊了。
就在這時,他狂舞飛動的身形突然停止。
一停便完全靜止,連卷舞的長髮都倏然落下,靜如止水只因他已經感覺到,對面傳來一股凌厲到已化作實體的殺意!
微茫之間,他已經辨識清楚,此人的殺意極為陌生,並不是針對著他而發出的,也不針對任何人。
殺意就如同心臟、血脈一般,已經成為那人本身的一部分,只要他存在著,這股殺意就永遠升騰而上,無可遏止。這殺意本為天成,經過此人多年的淬鍊,已然強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遮羅耶那號稱天竺第一高手,來到中原之後,又遍會天下英雄,但這等純粹的殺意,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這難道就是中原第一高手?
遮羅耶那心中湧起一陣驚喜,什麼武林大會,已被他完全拋到腦後去了,他忍不住引動體內的恆河真氣,催發出浩瀚的殺氣,迎了上去。
蒼白的月華下,楓舞落葉,赤血紛紛,絞飛滿空!
楓林那端的人驟然止步,顯然也感受到遮羅耶那滔天的殺氣。
兩人殺氣交擊,楓林秋葉被殺氣所激,頓時落英紛亂。這江邊楓葉久受風霜侵襲,到了暮秋,全都如血色殷紅,在雪一般的月光下,如舞赤雪、如雨天花,帶上了一種觸目驚心的悽豔。
遮羅耶那眼睛緩緩閉上,他修習的天眼通打了開來,從卷空飛舞的紅葉中直透而過,定在對面那人身上。
這並不是攻擊,只是一種佛法神通,並不能夠傷人,卻可以將敵人的蹤跡看得清清楚楚的。修習到了最高境界,還可以感知到敵人的功力、絕招等,以圖在決戰中一舉致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