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走過去,輕輕坐在蘇晚月的旁邊,看著她,也不說話。
蘇晚月此刻背對著房門,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一隻茶杯,兀自發著呆。即使阮氏坐在她的旁邊,她也一動不動,姿勢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阮氏看著如木偶人般呆滯的蘇晚月,心中嘆了一口氣,還是柔聲開口道:“月兒,你怎地不理孃親?”
蘇晚月還是怔怔的不說話。
阮氏又道:“是不是在宴會上受到什麼委屈了?”
這話一出,彷彿將關上的水閘開啟一般。蘇晚月臉上立刻生動起來,她抬起頭藉著窗外的月光,看著阮氏保養姣好的柔美容顏,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孃親……”
蘇晚月稚嫩美麗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痕,她抽泣著,小肩膀也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好不委屈。
阮氏心疼不已,自己的女兒一向乖巧懂事,她自己教出來的孩子,她哪能不清楚?作為一個庶女,天生受的委屈就會比嫡女多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她的月兒從小便知道該如何做人,一直活得戰戰兢兢的,從未如此失態過。
如今在她面前這般肆無忌憚的哭泣,想來是真的受了委屈了。否則,她怎會難受至此?
阮氏伸出手環住蘇晚月,將她摟進懷中,伸出一隻手輕柔的拍著她的背部,柔聲道:“沒事的,月兒,都過去了,不要哭了……”
蘇晚月想著自己在宮宴上的表現,想到二皇子雖然善良卻有些疏離的態度,不禁悲從中來。
這一切明明不該這個樣子的,她早就打算好了,在宮宴上一鳴驚人,用自己的才華征服在場的公子哥們。當然最重要的,她還是想要展現自己最好的那一面給二皇子看。
她想讓他知道,自己比蘇晚卿那個賤人好一百倍,一千倍。即使蘇晚卿身份比她高貴,也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蠢貨罷了。
可是為什麼?到頭來,她卻成了丟人的那一個?
雖然最後有阮貴妃護著她,但離開之時,她分明看到許多人眼中嘲弄和取笑的眼神。這些眼神彷彿一把把長長的刀子一般,狠狠地紮在她的心臟上,讓她感到無法呼吸。
好不容易逮住一個機會進宮,她卻如此不爭氣,還連累了爹爹的聲譽……想到蘇見廉對她失望的眼神,蘇晚月的心中又是一陣疼痛。
她在阮氏柔軟的懷抱中,放聲的哭泣著,彷彿要將這一些委屈全都轉化為淚水,排出體外。
阮氏一邊輕拍著蘇晚月安慰著她,一邊給秋蓮使了個眼色。秋蓮立刻會意,伸手將房門給掩上了,阻止了外面遠處一些好奇的窺探。
而方才一直守門的丫鬟伸長脖子想要聽裡邊的動靜,也在秋蓮冷冷的瞪視下,默默地縮回了脖子,安安分分的站在自己的崗位上。但她的心中卻忍不住嘀咕,這秋蓮不過是仗著自己是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才敢如此放肆罷了。
但秋蓮也不想想,她就算再厲害,終究不過也是個丫鬟罷了,她們兩個人的身份是平等的,她憑什麼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的?自己還不是犯了事,被二夫人給打了。她瞧著,秋蓮遲早也會失去二夫人的庇護,到時候,看她怎麼猖狂!
秋蓮可不管這個小丫鬟心中是怎麼想的,默默的站在一旁。
她此刻臉上的紅印依然不消,臉蛋還高高的腫了起來,看起來十分可怖。她不是沒有注意到來時那些丫鬟驚疑和看好戲的眼神,她平日裡為了阮氏,沒少欺負她們。如今這群人看到自己似乎失了寵,自然是幸災樂禍的。
這就是人心。
秋蓮倚在門邊,微微閉了閉眼。她從小顛沛流離,被人販子賣到了這裡成為了街邊的一個小乞丐,早就看透了人世間的冷漠無情。直到那一天,她遇到阮氏,就像冬日裡那一道最溫暖的陽光一般,直直的落入自己的心中。
是阮氏將她帶了回家,賜予她名字,給她衣服穿,給她飯食吃。那時候的阮氏也不過是當家主母身邊一個貼身的丫鬟罷了,但因為得到當家主母充分的信任,她能夠行使的權利,比一般的丫鬟要多了許多倍。
自從那時候起,她便發誓要一輩子留在阮氏的身邊,為她效忠。如果沒有阮氏,她也許早就餓死,或者凍死在街頭了。
臉上傳來的痛意一陣又一陣,秋蓮微微皺了皺眉。待會回房,再上一些藥膏好了。
房中,蘇晚月大哭一場之後,情緒已經漸漸穩定下來了。她微微抽泣著,抬起紅腫的眼睛看向阮氏,哽咽的說道:“孃親……”
阮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好點了麼?”
蘇晚月點了點頭。
阮氏輕輕地放開她,秋蓮聽裡邊沒了聲兒,便知道沒事了。她抬腳走入房中,為二人點了燈,正想退下。
阮氏忽然叫住她道:“秋蓮,在我房中的梳妝檯上有一小罐藥膏,你拿去擦擦吧。”
秋蓮愣了愣,那藥膏可是之前老爺送給夫人的。她忍不住道:“夫人,這太貴重了……秋蓮隨便擦點藥就可以了。”
這時蘇晚月才注意到,秋蓮原本清秀的臉蛋上,竟然高高的腫了起來。一看,便是被人打了。
平日裡秋蓮待她極好,蘇晚月有些氣憤的問道:“秋蓮姐姐,是誰這麼過分,居然打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