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塵略為尋思,笑道:“是了。當初退讓門樓高度,更有遠見。日後無論何人,尋常路過,觸目所及,首先便是較同儕略低的門樓。如此先入為主,其後入內,縱使見到重重院落、迭迭山池,也不至於另生他想。”
李藥師舒揚欣悅,徐緩展臂,輕柔將愛妻摟入懷中。
時序進入貞觀二年。
開春之後,內閣人事又有一番異動。
長孫無忌自請去職,史書記載的原因,是他於公於私皆與皇帝過於親暱,非但朝臣側目,他自己也覺不妥,固求遜位。
長孫皇后又為之力請,李世民只得允准。
於是長孫無忌卸下尚書右僕射的職事官位,成為開府儀同三司,更能將時間精力專注用於制訂律法。
他以《武德律》為基礎,至貞觀十一年將《貞觀律》編定完成。
其後又在唐高宗永徽年間重修,撰成《永徽律》,並在律條之後附上註疏。
後世將《永徽律》與註疏合稱為《唐律疏議》,這部律法完善結合華夏文化中的“禮”與“法”,其影響之深遠,不但及於兩宋明清,延續至今,甚至廣及於東亞、東南亞的許多國家。
此乃後話,且說當時……
月前左僕射蕭瑀遭到黜免,此時右僕射長孫無忌又已去職,大唐中樞居首的兩席宰輔之位,俱皆懸闕。
皇帝以兵部尚書杜如晦檢校侍中,然因吏部尚書杜淹患疾,又以杜如晦兼攝吏部。
此時天子仍在東宮作息,因此仍以兵部尚書總監東宮兵馬事。
與此同時,皇帝並以刑部尚書李藥師檢校中書令,仍兼領太子左衛率。
杜如晦、李藥師二人原有參圖國政之銜,此時非但成為名副其實的宰相,更是朝中兼職最多的閣員。
然而李藥師不只成為正職宰相,他很快又要再度將兵,“入相”的同時,亦且“出將”。
只因過去這年秋冬,大唐固然霜害秋稼,關內旱荒;突厥更遇寒災,平地大雪數尺,羊馬多遭凍死,人民飢餒萎頓。
頡利可汗擔心大唐見其國力疲弊,惟恐竟要乘機興師北上,因此以會獵之名,率先領兵進入馬邑境內。
遠自戰國時期,趙國將馬邑納入版圖以來,這裡就是中土、北狄相爭之地。
歷經嬴秦、兩漢、三國、兩晉、北朝、楊隋,直至初唐,依然未曾稍改。
此時頡利雖然聲言會獵,貞觀君臣卻很清楚,他其實是在兩國交界之處設定軍備。
於是李世民遣鴻臚卿鄭元璹出使突厥,核實訊息。
遊牧民族國運之興衰,端視其羊馬之多寡。
鄭元璹來到塞外,但見其部民飢畜瘦,乃是將亡之兆。
他回朝稟報,認為突厥已然日薄西山,諒其所餘歲月,不會超過三年。
朝臣中也頗有人建議,乘突厥疲弱之機發兵襲擊。
然李世民並未採納,而說道:“不過年餘之前,朕才與突厥結盟,如今反覆背棄,是為不信;因彼人之災為己方取利,是為不仁;乘彼人之危為己方取勝,是為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