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仙和珍珍,還有僥倖逃生的珍珍,也同時望去。
不知什麼時候周大仙,突然出現在將臣身後,一臉落寞的神情,右手卻抓住了將臣的衣服,想來剛才也是他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將將臣從半空中拉了下來,從而救了珍珍一命。
將臣三隻眼睛眨了眨,忽地對只有自己小半身高的一男一女咆哮了幾聲,珍珍卻輕輕搖了搖頭。
將臣的身子忽地一陣搖晃,片刻之後只聽骨骼咔咔之聲亂響,就在周大仙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巨大的黑影突然縮小,不多一會,原本龐大的身軀又變做了躺在地上的將臣
將臣緩緩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將臣三隻眼睛怪眼一翻,看來頗有些不甘願的樣子。
珍珍心中一驚,卻發現將臣向他望了過來,然後便聽到他說:“你要殺我麼?”
珍珍面上神色變幻,陰晴不定,而且感覺到旁邊珍珍詫異的目光,但不知怎麼,在那目光之下,他心中卻一陣說不出的傷懷,口中竟是不由自主的大聲道:
“不錯,我就是要殺你!你滅了我正道通天教一門,殺了我多少同門子弟,我今日向你報仇,不應當麼?”
將臣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望著他。
珍珍被將臣看的全身不自在,而身旁周大仙的默不做聲卻又更令他心神不寧,煎熬之下,他一咬牙,怒道:“你要殺就殺,看什麼看?”
將臣慢慢的,從前方那個色厲內荏的珍珍身上收回了目光,面上神情,也漸漸起了變化。
幾分蕭索、幾分落寞,幾分傷心、幾分痛楚……
“我殺你做什麼,若是殺人能換他記起我,便是要殺天下人,我也早去殺了……”他低聲自語,聲音輕輕而飄忽,“十年了,我除了殺人還做了什麼?我到底為了什麼還活著?……”
他面色蒼涼,身子緩緩轉動,竟然再不理會其他人,獨自行去。
珍珍愕然,卻突然面色變化,竟是拔腿追了上去。周大仙大吃一驚,連忙伸手去抓,不料卻抓了一個空。
只見珍珍一陣小跑追上將臣,一把抓住將臣的手,道:“你怎麼了,你要去哪?”
將臣被她這般一問,一時間卻只覺得整個天地忽地一震,只有那四個字轟然作響!
“你要去哪?……你要去哪?……你要去哪?……”
“我……能去哪?”
這個男子,忽地抬頭,仰望蒼穹!
那漆黑天幕,黑色深沉,深邃無盡,竟沒有一絲光亮,漫天席地的黑暗,鋪天蓋地一般的衝了下來,將他的身影淹沒而去了……
我,該往何處去……
黑暗中,有輕輕細語,低低地問著。
南疆邊陲,七里峒。
悲涼的氣氛籠罩了整個山谷,無數的苗人從四面八方湧來,站在通往半山祭壇的那條道路兩旁,有老人,有孩童,有壯漢,有婦人。所有人的眼中,都有不盡的悲傷,有的婦人開始慢慢哭泣,很快的,哽咽聲從人群中四處響起。
白生跟隨在苗人族長圖麻骨的身後,手上鄭重地捧著裝著去世的大巫師骨灰的青花小甕,緩步向祭壇步去。
一雙雙的眼睛,都望在那個青花小甕之上,年輕人握緊了拳頭,婦人們正在哭泣,而老人們的臉色,卻只有蒼涼。
族長圖麻骨也一直沉默著,面色黯淡,但是他顯然比其他的苗人更能接受這個事實。
穿過夾道的人群,穿過悲哀的目光,山風輕輕吹來,拂過小甕,彷彿有輕響,似歌聲,似欣慰。
這本是故鄉的土地!
白生早已是見過無數大場面的人物,但此時此刻,他卻是一臉的肅穆,一步步跟在圖麻骨族長身後,走到了半山祭壇前方。
祭壇前方的平臺之上,早已站著一圈的巫師,年紀大的已然頭髮班白,年紀輕的卻還是一頭黑髮,只是他們眼中,卻有著相同的敬仰。
看上去年齡最大的那個巫師慢慢走了上來,向著白生深深彎腰行了一禮,口中用黑巫族語說了幾句話。白生不敢怠慢,回禮恭聽,只是他並不懂得南疆黑巫族語,於是轉頭向族長圖麻骨看去。
圖麻骨低聲道:“這位是白羊巫師,如今是祭壇裡的巫師領袖。他向你問好,並十分感謝你將尊敬的大巫師遺骨送了回來。”
白生肅穆道:“大巫師德高望重,而且為了我們天神教而竭盡全力,在下做的乃是分內之事。”
圖麻骨將他的話低聲翻譯給白羊巫師,白羊巫師點了點頭,走上一步,來到白生面前,伸出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