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霽留下。」
師兄梅峰待他親厚,從來都是以「師弟」相稱,還是頭一回語氣沉沉地連名帶姓喊他。
顧雲霽腳步驀地一頓,心中暗叫不好,從嘴角擠出一個笑容,僵硬地轉過身子:「師兄……」
「你小子!」
果不其然,顧雲霽剛轉過去,腦袋上就捱了梅峰一巴掌,力道不算重,卻打蒙了他。
顧雲霽從小到大捱過的打屈指可數,何況這段時間他和梅峰相處得多了,愈發覺得大師兄是個好人,因為年紀大他許多,處處護著他,亦師亦兄,二人關係很親厚。
梅峰這巴掌存了點教訓自家小輩的意味,顧雲霽自然不敢躲,更不敢同他生氣,只是頗為委屈地捂住腦袋:「師兄,幹嘛打我?」
「你還問我?我不僅想打你,我還想踹你呢!」
梅峰一臉不善,說著,他作勢抬起腿,嚇得顧雲霽連忙側身一躲。
「你這才來紹興府幾天啊?就差點把命給丟了!當初我怎麼囑咐你的?是不是告訴你,你是文官,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倭寇的事自有武官去管,你不必事事圍著他們轉,更用不著你自己整日整夜地操心。」
「結果呢?你怎麼做的?跟著人家邱武剛去抵禦倭寇!你還記得你是個文弱書生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就是你運氣好,這才在倭寇手底下撿回一條命,你懂不懂得愛惜自己的命?」
梅峰的訓斥劈頭蓋臉地打下來,顧雲霽被罵得蔫頭耷腦,仍想為自己辯解:
「這不是情況突發嘛……我本來是跟著傅子達去看修路修得怎麼樣了,誰知道倭寇會突然偷襲,邱將軍不能把我們撂那,只好帶上我們。至於後面發生的事誰能料到,我也不想的……」
「你還跟我頂嘴!」
看著顧雲霽一臉委屈但倔強的模樣,梅峰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念及他如今已經二十多歲,好歹是個成年人了,得留點顏面,他真想照顧雲霽屁股踹一腳。
見顧雲霽被訓得蔫蔫兒的,梅峰想起這是老師最喜愛的小弟子,只得和緩了語氣,苦口婆心地道:「小師弟啊,你年少中探花,是顧家、徐家乃至老師所有弟子近幾十年來最出色的一個,我們盼著你有出息,但更盼著你平平安安的,你明不明白?」
「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做個好官,特別是從前在敘州府,你習慣了事必躬親,沼澤塘修個路你都不放心要親自看看。可咱們這兒和敘州府不一樣,隨時都有倭寇侵擾,你眼中的‘突***況,在我們看來卻是太平常不過的事了。」
「這一次你因為修路遇上倭寇偷襲,還好最後逃進林子撿回一條命,下次萬一直接碰上倭寇正面進攻,你逃無可逃避無可避,豈不是要死在倭寇刀下?」
雖說事發突然,可顧雲霽回想起來確實後怕。
如果當時他和傅子達沒有避開那支射過來的箭,如果他們溜進溝壑時被倭寇發現了,他絕對不會像這麼安然無恙。只差一點,他便會被死神扼住咽喉。
梅峰嘆息一聲,慢慢道:「師弟,你聽師兄一句話,從今往後你就安生待在府衙,好好做你的知府,能不出府城就不出府城,哪怕混日子也沒關係。」
「反正上頭有我給你頂著,咱家在京城裡也多的是人脈,你不是想回京城嗎?等過幾年你熬夠了資歷,我們就想辦法調你回京城,好不好?」
顧雲霽面有猶豫:「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