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指向林玉京放婚書的地方,“那紙婚書只是你對我單方面的禁錮而已。”
“所以,不管我認不認字,不管別人承不承認那紙婚書,但是我不承認。”
話音落下,許纖就察覺到房間內有些安靜,她看向林玉京,驚了一驚。
他顯露出的那種神情,是許纖從未見過的,帶著無法言明的絕望,就好像,好像有什麼人正在殺死他一樣。
“你……你還好吧?”許纖湊近他,這才發現林玉京眼中彷彿有什麼火焰在搖動,定睛一看,才發現竟然是……
——是淚水。
淚珠倒映著燭火,徑直落下來,碎在地上,只是他仿若未覺一般,只是看著許纖,眼也不眨。
彷彿火焰在流淌一般。
豔麗到令人心驚。
這種情況下,許纖一邊有些愧疚,一邊竟然覺得林玉京哭起來時格外讓人心動。
美人落淚,眼波漣漣,眼尾紅紅,漂亮到讓人心癢癢。
她有些不知所措,就這麼看著林玉京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得去給他擦眼淚,但是許纖一向不愛帶手帕什麼的,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只好用自己的袖子去給林玉京擦眼淚。
開始給他擦眼淚,才意識到他哭得有多兇,只一會兒,許纖衣袖就溼透了,貼著她的手腕,先是溫熱,後邊越發冰冷。
林玉京一動不動,彷彿一尊玉雕像一般,只坐在床邊,任她擦拭。
許纖就只好又用自己的手去給他拭淚,只是在碰到他的肌膚之後,林玉京才仿若重新活過來一般。
他眨了眨眼,眼睫彷彿蝴蝶,在許纖手裡振翅落下。
林玉京動了動唇。
許纖沒聽清,她站在他面前,稍稍彎腰,“你剛剛說什麼?”
於是林玉京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下,許纖才聽清了。
“殺了我吧。”他說,“殺了我吧。”
“若我有一天背棄你,殺了我。”
“我不,”許纖下意識拒絕,她停下給林玉京擦淚的動作,連忙道,“我可不幹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再說了,我也殺不了你,你生得那麼高,力氣那麼大。”
兩人的力量差距擺在那裡。
“殺人不需要力氣,”林玉京道,“用毒藥,用刀,用武器,完全可以抹平這一切,我給你備好就是,我記得我跟你講過,書桌暗格裡,我給你備了一把匕首。若有一日,你覺得我活著對你是個威脅時,就殺了我。”
許纖全身心抗拒,“那我也不做。”她口不擇言地找著藉口,只想讓林玉京快點打消這個念頭,“我怕血。”
“用毒,有無色無味的毒藥,你知道的,”林玉京道,“你遞給我的茶,我都會喝。”
他有個習慣,不喝旁人給他倒的水,許纖被這麼一提醒才想起來,當時許嬌容還對她耳提面命過。
林玉京從來都不避諱她遞過去的水,甚至每每都要喝她剩下的。
她不知林玉京發什麼瘋,許纖往後退了兩步,也不敢瞧他了。
林玉京站了起來,他一步步逼近許纖,直到許纖身後就是書桌,再也退無可退。
他低了頭,去看許纖,每次一眨眼,就有淚珠滾落。
落在許纖臉上,就好像她也流淚了似的。
只是再看過去時,許纖那雙眼中乾乾淨淨,竟是半分淚意都沒有,只是有著少許掩飾不住的恐懼。
林玉京只覺得渾身發冷,那點恐懼盡入他眼中,就像是冰錐一般刺穿了他,半晌後,才啞聲問,“那到底要怎樣,你才肯跟我站在一處?”
“這個就非常複雜了……”許纖小聲道,“好像沒有什麼好辦法。”
許纖心想,這也不是一個人就能改變的事情,因為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這是萬惡的封建社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