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張臉還生得格外俊俏,許嬌容還未來得及發作,面上怒意便先消去三分。
下意識給回了個禮,起來才想到自己出來的目的,便冷冷道。
“林公子這是做什麼?莫說我們還未應下這樁婚事,便是應下了,未免也於禮不合,還未納采問名便送來聘禮?我們雖是小戶人家,但也多少知曉禮儀,這麼樣著上門,是瞧我們好欺負,讓我妹妹不明不白地嫁過去嗎?還是說一臺轎子便抬了去,讓她作妾?”
許嬌容心裡清楚,這等人家,娶妻是必要門當戶對的,林知府能同意,八成是要她小妹做妾。只死咬住這點不放,量他便是色膽再大,也不敢私自忤逆父母,將正妻之位許出去,如此推脫掉,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名聲。
誰知對方面色不改,只笑著道,“姐姐息怒,在下並無此意。”
他笑意盈盈地俯身又行了一禮,“只是怕被人捷足先登,更怕許二小姐芳心暗許旁人,每思及此,便一刻也等不得了。也並非無媒苟合,向岳父岳母問過,得了允許才過來的。”
許嬌容被驚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反駁什麼好——誰知道他真是娶妻啊!
許纖站在堂屋半掩的門後,藏在影子裡,只聽得對方聲音如珠玉落水,溫潤含笑,尾音偏偏些許上揚,便顯得格外撩人。
她頗為好奇,便踮腳,偏了頭去瞧門外的人。
許纖這還是頭一回仔細看林玉京的模樣,先是被他的外表驚了一驚,原先只聽了許嬌容講他的那些荒唐事,只以為是個虛弱浮腫的酒囊飯袋,沒想到竟生得如此……如此秀麗,眉眼彷彿工筆畫就,濯濯如春月柳。
看衣著,應該是仔細收拾了一番,一身青緣素衣,腰束絲絛,勾勒出一把窄腰。
聽說他才將滿十八歲,也確實是身量未成,個子高但肩背單薄,反倒顯出一種少年人獨有的乾淨清瘦。
只可惜秀而不實,花貌蓬心,是根爛黃瓜。
許纖想著,誰知還沒收回視線,便正巧被撞了個正著,林玉京行禮還未起身,只不知為何先抬了頭,眼神幽深,攫取住她,好似蛇絞纏住了它的獵物。片刻後,才鬆了笑,安撫似地衝她彎了彎眉眼。
許纖被嚇了一跳,立刻鵪鶉般縮了回去。
這一番眉眼官司沒被許嬌容察覺到,她只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對面的林公子為何忽然煩躁了些。
但無論如何她都得說,“嫁娶這事,我父母說了不算,還得先問過我妹妹願不願意。”
林玉京一向是個放浪形骸的,最不守規矩的,只是在規矩有利於自己時,他也不介意維護自己曾經最嗤之以鼻的規矩。
想起將才許纖的反應,他心下了然,知道對方定是不願意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好輕易忤逆更改。”
他斂了笑意,顯得冷淡了些,仰頭對站在高處的許嬌容道,“納采問名已在岳父岳母那邊走過了,雖說時間倉促,但絕不侷促,必是六禮齊全的。”
語氣倒只像是通知而非商量了。
“我小妹與高家尚有婚約……”
“如今已經沒了。”林玉京打斷她的話,“高家已另擇佳人,不日便要成親了。”
似乎是覺得自己肯定會被許纖拒絕,林玉京此時已經沒了剛才溫和的偽裝,露出了底下的一層皮囊。
他偏過頭笑,掩去眼底的一抹陰鬱,摺扇輕叩掌心,“許二小姐的夫君,便只能是我。”
許纖這是頭一回見古代強搶民女的現場版,而且對方搶的還是自己,一時有些無語。
眼見著許嬌容已經被氣到說不出任何話來,她推開門出來,扶住許嬌容,安慰道,“姐姐別動氣,”又看向階下站著的人。
對方自許纖出來之後,便緊緊盯著她,彷彿有人在他眼中點了一把火,目光灼灼,半分也不掩飾其中的露骨與慾望。
許纖被他這麼看著,竟也覺得自己被燙了下,她錯開視線,不敢直視他,原本設想好的臺詞一下子都忘了,氣勢也慢慢弱了下去。
半晌才諾諾道,“公子…公子未免太不講理。”
她鼓起勇氣,磕磕絆絆接著道,“做人沒有你這麼霸道的,我與你全然不相識……”
林玉京視線一挪不挪,只緊切地隨她而動,聞言忽道,“我姓林名玉京,字玉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