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人背對著她而眠,安靜得似乎是睡著了,冷卿禾驀然睜開眼,已習慣了稍有動靜就被驚醒。
好像有新的病人住進來,走廊裡響起嘈雜的腳步聲。
冷卿禾起身下床,赤腳走了幾步後,返回床邊穿上了拖鞋,看了一眼側身而睡的人,輕輕地開啟了房門。
有人蹲在牆角哭泣,應該是不想妨礙到別人,用手死死地捂著嘴,只是肩膀抽搐得厲害。
突然就想起曾經相似的一幕。
只是不同的是,那時候她在搶救室外等待,卻沒有任何的眼淚,死亡這兩個字,對於一個還活在童話世界的女孩兒來說,仍太生疏。
她始終認為,躺在搶救室床上的父親,沒有死。
事隔幾天,悲劇再次上演之時,她依舊沒有哭,有了前車之鑑,她知道母親會跟父親一樣,走不出這個搶救室,精神早已崩潰,忘了哭。
她比任何人都瞭解,失去最珍貴的東西,是何種滋味,那種無枝可依,孤獨無助,幾近崩潰之感,會讓人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身後有人靠近,沒有任何的驚訝,冷卿禾始終呆呆地站著。
手臂被抓住,扯著往後退了一步,隨後跌入堅實的胸膛之中,開啟的門再次被關上,極盡的溫柔在耳邊響起:“沒什麼好看的,回床上睡覺。”
他總是這樣,自說自話,好像把她當個孩子般照顧。
抬眼看著溫文爾雅的男人,那雙清澈的黑眸讓她短暫的放下了戒備,蔣叔說得對,有時候選擇相信一個人,偶爾地傾訴,不是壞事。
“季謙珩。”
“嗯?”這樣的呼喚,有種久違的感覺,遺憾的是少了些當初的興奮。
“死亡是什麼感覺?”
季謙珩怔了怔,一時間回答不上這樣的問題。
“應該很疼吧?”出神的表情陷入了某種空洞之中:“我見著爸爸媽媽走的時候,表情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一定是很疼的。”
“卿禾......”季謙珩覺著異樣,細細地觀察著她的神色。
一絲苦笑:“媽媽應該是很愛爸爸的,那麼疼,她都敢去找他,我就不行,我不敢死,你說,是不是因為我不愛他們?”
季謙珩聽著,心裡悶得難受。
那時候的他只知道對她避而不見,卻不知道她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件件足以摧毀她的意志。
如果他對她稍稍關心一些,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後悔。
世事難料,誰會想到一個如花似玉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兒,要經歷如此變故,她是在眾人的呵護下長大的小公主,要接受這樣的現實,過程一定很艱難吧。
“你很愛他們,叔叔阿姨只希望你好好地活著。”雖無法感同身受,但那雙冰冷絕望的雙眸,讓他的心疼得厲害。
原來在乎一個人,可以到這種心脈相連的程度。
“叔叔阿姨雖然不在了,但還有很多人會代替他們來愛你,護你,就像蔣叔,像......”
喃喃自語間彷彿聽不到他的說話:“有時候很懷念爸爸在的時候,家裡總是熱鬧得很,他走了以後,家裡一下子就冷清了,以至於連他走了,都走得孤孤單單的。”
“媽媽拉著我的手,跪下來求他們幫忙,他們都不肯,怕惹上麻煩,呵......那些平日裡圍著爸爸轉,說盡好話的叔叔伯伯啊......”
沒有眼淚的自言自語,卻足以讓人窒息。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樣,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讓人措手不及。
伸手撫上她的後背,輕輕地將她帶入懷裡,輕拍:“卿禾,都過去了。”
只恨自己說不出更合適的話來安慰,這樣的遭遇,若沒有親身經歷,該如何安慰呢?
自作主張的擁抱沒有被推開,雙手垂落,目光呆滯得如同木偶,安靜得太過於異常。
“卿禾?”他低低地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