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被遮擋住,卻看不見他離開的身影,只是過了良久,才是梵音的聲音傳來,“走罷,奴婢帶您去前院,眾人都等著觀禮呢。”
絳墨低沉的聲音從蓋頭下面傳來,“去沏碗楓露茶過來,我潤一潤嗓子便去。”
素來桓怏屋子裡端茶遞水的事情都是梵音去做的,從不假手旁人,梵音只得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屋內只剩下了絳墨一個人了。
她慢慢的揭開自己的蓋頭,然後又是那一身嫁衣,最後離開了那遍佈喜字的屋子裡。
此時已經到了掌燈時分了,府邸的丫鬟們已經將廊下的紅燈籠點著了,一排排的,竟似直通碧霄寶殿似的,沒有盡頭,只將府內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絳墨出了院門之後,便直奔著西北角的小門而去,這原是採辦東西的時候用的,也不過早晨的時候開半個時辰而已,而現在卻敞開著。
而門前的許多鳳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錦重重的落了一地,只瞧著便只覺淒涼,而桓蘅就站在那裡,亦不知站了多久,身上的白衣上落了幾片花瓣。
聽見了動靜,他慢慢的轉身,俊美無儔的臉上多了一抹的笑意,漆黑的眼睛裡映襯著她纖弱的身影。
“走罷,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好似早就預料到她會過來一般。
踏出府邸的一剎那,絳墨還是忍不住瞧了一眼那威赫赫的護國公府,只要她一離開,那便再也無法回頭了。
她停下腳步之後,走到她身邊的桓蘅也聽了下來,聲音裡帶著溫柔,“青鳶妹妹,你可後悔了?”
一句“青鳶”將她心底最後的不捨給撕扯掉了,是啊,她不能嫁給仇人之子,否則他愧對自己的父母雙親,還有那些親人。
門外早已有馬車候在了那裡,絳墨踩著凳子便上了馬車,只坐在裡面,漆黑的眼底沒有任何的情愫,只是怔怔的,也不言語,甚至連呼吸都是那樣的弱。
桓蘅坐在了她的身邊,見她如此的模樣,眼底漫過一絲的擔憂,但更多的卻是無盡的妒意。
他至愛之人竟為了另一個男人這樣的丟魂失魄,這讓他如何不氣惱。
馬車轉了一圈便上了主街,絳墨不知要去哪裡,卻也不問,只是撩開馬車的簾子,往外面瞧著。
就在經過護國公府的正門的時候,卻見府門處掛著數不盡的紅燈籠,幾乎照亮了整條街,便是不遠處的皇宮,也沒有這般的熱鬧繁華。
絳墨還是一眼便瞧見了正門處的桓怏,他正站在護國公的身邊,正在恭迎的不知是哪個王爺或是郡王之類的皇親貴胄,一身暗紅的他在人群中格外的出挑,只一眼她便尋到了他的身影。
而就在這時,卻見梵音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在桓怏身邊說了什麼,桓怏剎那間變了臉色,只將那些親貴大臣,皇親貴胄的丟在一旁,只匆匆忙忙的往府邸裡跑去了。
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手卻緊緊的握住的絳墨的手,旋即那簾子落了下來,將外面的一切都遮擋住了。
伴隨著車軲轆發出的“吱呀吱呀”的聲響,那馬車竟出了城,亦不知要去哪裡,只隱隱的聽見風颳過白楊,發出嗚咽的聲音,竟似鬼哭狼嚎一般,只讓人毛骨悚然。
絳墨卻不問,而桓蘅卻並不說,直到馬車停下來,外面隱隱的傳來車伕的聲音,“二公子,到了。”
她這才從馬車上下來,瞧著竟是個偏僻荒涼的地方,只隱隱的有一個墳,卻並未豎墓碑,亦不知葬的究竟是何人。
絳墨的心裡一下子便明白了幾分,她轉身看著桓蘅,一雙流波似的眸子裡帶著淚意,“這是誰的墳墓?”
“是你父母雙親的,當初我偷樑換柱,將他們換到了這裡來,只可惜他們身上還揹負著罵名,連墓碑也不能立。”桓蘅瞧著她,“很快我就能替他們翻案,還整個尚書府一個清白。”
絳墨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卻還是“撲通”一聲跪倒在那墓碑前面,不斷的磕著響頭。
一個接一個的,幾乎不斷,連她的額頭也被磕破了,而她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你要做什麼,停下來。”桓蘅一下子扯住了她的肩膀,不讓他再叩拜了,“你父母見了你如此,只怕會傷心的。”
一滴滴的淚滾落,連她的聲音中也帶著無盡的顫抖,“不,我的父母不會原諒我這個不孝女兒的,我愧對他們,便是磕死在這裡也是我的報應。”
桓蘅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她額頭上的留下來的血,落在他的白衣上,“別怕,青鳶妹妹,以後你只要陪在我身邊,我會將一切都捧過來給你,無論你要什麼。”
一陣陣冷風穿過樹梢,天上烏沉沉的雲將一切都遮住了,連那清寂的月輝也一併的遮住了,剎那間她的眼前一片漆黑,鬧了這樣久,她羸弱的身子自然受不住,竟一下子暈倒在這裡。
絳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曬三竿,那刺眼的光順著窗稜照進來,落在她的眼中,她只感覺一陣針扎似的疼痛。
她才睜開眸子,卻感覺屋內還有人,只瞧了一眼,卻是桓蘅正坐在屋內的木桌前,用手撐著額頭,竟已經睡著了,只是他的眉宇緊蹙,連睡夢中亦是有什麼煩心事一般。
她推開被子,正要起來,但那細細的聲音還是驚醒了睡夢中的桓蘅,他走了過來,眼底卻早已恢復了清明,“你醒了?”
絳墨點了點頭,卻感覺自己的額頭上一陣火燒似的疼痛,忙拿過身邊的鏡子來,細細的一瞧,卻見自己額頭上竟有一片的紅,正是她昨日在墳前磕的。
只是磕破了皮,只養養就好了,又用劉海當著,若不仔細的瞧,竟也瞧不出什麼的。
而她的目光卻落在了那兩道扭扭曲曲的黛眉上,這是那個人給他畫上的,他還說等洞房花燭的時候,再重新替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