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同一時刻,朝暉山的幻境超越是時空的罅隙。
白亦從和何漫舟尚且在漫無邊際的幻境之中兜轉,整夜未歇的大雨帶著潮溼的泥濘,那種雨水混雜著泥土的特有腥氣,無孔不入地剝奪著鼻息。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置身於碎裂的時空之中的人們,往往意識不到那停滯的詭異感,所有的感知只剩下了無限延長的漫長感,好像這漫漫長夜始終沒有盡頭。
這是計中計,也是局中局。
白亦從順著記憶中殘破的線索召喚通天塔,找到了那處埋葬神祗的古廟,根據這些曾經探索過又被藏在背後的人強行中斷過的事物,終於找到了朝暉山的神秘座標。
隨著那兩幅古畫的出現,還有何盛留下的日記,白亦從也終於明白了當年發生意外的真相。
當年的意外並非偶然,那分明是因為他和何盛窺探到了有關於樓蘭神女的秘密,驚動到了那位沉睡的神,才會讓隱藏在背後推動著這一切的人慌了手腳,不得不提前動手。
可是退一萬步講,那些人部署了那麼多,就是為了召喚神女,開啟遺王寶藏,開啟連同樓蘭古國那段沉睡的歷史一起被埋葬的長生的秘密。
為什麼到了關鍵時刻,他們反倒選擇了封存呢?
這當然不會是所謂的一念之差或是婦人之仁,唯一的可能就是時機未到。
召喚神祗的機會只有一次。
從花魂之中甦醒的小公主等幾千年,當然不能容許任何一點偏差,但很顯然,白亦從和何盛曾經碰觸到了秘密的邊緣,卻也僅僅只是碰觸到而已,他們並沒有把握徹底開啟秘密。
所以小公主只能選擇退而求其次,強行終止這次探索。
之後便是何盛的失蹤,白亦從的失憶。
小公主藉助神祗的力量,以一種極為尖銳的方式將這一切強行中斷。那麼繼續順著這個方向來推理,在一年前的嘗試失敗之後,她又重新留下線索,攪亂了白家的內部風雨,逼著幾方勢力將目光聚焦到遺王寶藏上面,這也是變相地指引著白亦從去調查這些。
而同等的情況放在天問堂博物館也是一樣的,突然出現在瓷瓶之中的筆記本,那幅不知道被誰放在何家四合院的《山濤話古圖》,還有何漫舟斷斷續續想起來的夢境......都是或主動或被動地拉扯著她陷入了這些謎團之中,直到最後越卷越深。
白家人、何家人,甚至是更多涉及其中的人,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或者更簡單也更直接地來說,這都是小公主的佈局。
白亦從深知,所有的籌謀都不會萬無一失,且不說人世間的事情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就是局面的徹底扭轉。只論眼下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樓蘭古國埋藏著秘密慎之又慎,如果那位從花魂之中甦醒的小公主真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至於費盡心力地把每一步重要決策放在旁人身上了。
所有的推波助瀾和借刀殺人,終究是有不得已而為之的意思的。
凡事可以親力親為,又何必寄希望於旁人?
白亦從作為棋子被推搡在佈局之中,無法完全跳脫出來,正如同“只緣身在此山中”,對手藏在暗處,而他始終處於明處,這本身就是落了下風。不過落了下風倒也無妨,既然身處局中,就是充滿變數,破局之法也正藏在局中。
小公主到底想要做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可是為什麼她非要死抓著白家和何家不放呢?
當初是白亦從跟何盛來朝暉山喚醒神祗,現如今老何失蹤,這個喚醒神祗的物件又換成了何漫舟.......
這其中值得深思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如果說白家跟樓蘭古國之間的聯絡,就是百年之前白家先人偶然發現了遺王寶藏,並以此作為只有歷代家主才有資格知曉的秘密,世世代代流傳下來。而關於遺王寶藏的線索,剛好是樓蘭小公主想要召喚神祗不可或缺的一環線索,那麼白家發生的一切也就都說得通了。
可是,何家為什麼會被牽扯進來呢?
或者說,讓何家跟樓蘭古國聯絡起來的那個微妙的點又是什麼呢,是何盛在進行田野調研時偶然發現的巫族圖騰?是他查到一半而不得不擱置的苗疆選題?還是說,藏在背後的人主動送到他手裡的《山濤話古圖》?
不,顯然不是這些,也不僅僅是這些。
這些事情深究起來,更像是某種大前提之下的不得已而為之,與其說這是何盛的偶然發現,倒不如說有人試圖引導著他,甚至鼓勵著他,讓他去發現這些事情。
而那些人不得不讓何盛來調查,換成任何其他人都不行,只能讓何盛來處理,並在何盛失蹤之後,將他唯一的女兒何漫舟牽扯進來,又是為什麼呢?
這是白亦從分析出來的疑點之一。
至於疑點其二,就是關於這背後之人與白家微妙的聯絡。
包括但並不僅限於樓蘭小公主原本跟白家毫無瓜葛,卻對白家的諸多事由瞭如指掌。或者白家兩位家主的離奇死亡與白家內部鬧得沸沸揚揚的權術爭鬥,卻是幾次置之死地而後生。
白家除了棋子這一層身份,似乎也像其中的得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