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怖的笑聲在空曠的龍女廟中迴盪著。
破敗不已的古廟每一處磚瓦都透露著死氣,外面慘白的閃電將黑夜照亮,蒙著沙土的神像詭異而猙獰,而正中央供奉著的則是一個極為動人的女人。即便是粗糙的雕工也遮掩不了那驚人的美麗,想必所有見過這座雕像的人都會被這份美麗所震撼。
但是在此情此景之下,電閃雷鳴和搖曳燭火映襯著的美,卻帶著與世間格格不入的怪異。
美麗到了極致,原來會讓人產生恐懼。
天邊又是一聲滾滾的驚雷,閃電擦亮的那瞬間,古廟中的石像也隨之發出可怕的陰笑聲,隔著愈發狂烈的颶風吹刮,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彷彿鬼魅,幾乎要把人們的耳膜撕裂。
燭火在颶風之中忽明忽暗,映襯著聖女逐漸扭曲的臉愈發可怕。
她纖塵不染的白色長裙一點點沾染上血色,濃郁的鮮血不知從何而來,卻逐漸攀附到了純白的裙上,將最後的純淨玷汙掉了。空氣中也充斥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摻雜在木料燃燒之後散發出來的滾滾濃煙之中,剝奪著顧期所剩無幾的理智。
如果說之前因為忽然出現滔天巨浪,柳慕和顧期沒有直接沉入海底,被嗆入鼻腔的水液活生生嗆死,就已經相當違背科學常識,經歷也顯得很見鬼了。那麼現在,局面變得更加不可理喻,之前那一句“見鬼”居然說的太早,在這座詭異的龍女廟之中,顧期和柳慕居然真的活見鬼了,還是遍佈著血淚,彷彿下一秒就要將人生吞活剝的可怖女鬼。
“柳慕.......”
在短暫的失神之間,顧期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回應她的是男人緊握的手。
“你別怕,我在。”
柳慕勉勉強強撐起了三分笑意,在接二連三的刺激之下,也只能試圖用掌心傳遞的溫暖給予身邊的女孩子一點安穩,告訴她自己就在她的身邊,一切並沒有想象中的糟糕。
“聽我說.......這個龍女廟有問題,我們得想辦法先離開這裡。”
顧期還沒來得及應什麼,更沒有太多的時間感慨,就被更為駭人的場景驚住了。
眼前的詭異景象接二連三,幽暗的光芒驟然將斷壁殘垣照得陰森,身穿白色紗衣的女孩獰笑著一步步逼近,她臉上的血淚止不住地滴落下來,連五官都逐漸變得扭曲了。
伴隨著角度詭異的笑容,女孩子白皙的面板映襯著越來越多的血水,原本精緻秀美的容顏居然變得炭黑,纖瘦的手背更是漸漸皮肉脫離,最後只剩下被烈火灼燒之後的白骨。
“既然你們找到了這裡,喚醒了我,就留下陪我吧.......”
女孩子淒厲的聲線不斷環繞著,周遭的陰風愈發肆虐了。
數不盡的砂石被風颳起,從地面上捲起老高,迷離了顧期的視線。不知何處居然傳來了金屬碰撞聲,清脆的聲響以單一的頻率不斷重複著,在狂風驟雨之中極為淒厲,帶著催眠般的蠱惑,彷彿一不留神就會徹底迷失心神,跌入暗不見底的深淵之中無法自救。
“柳慕,柳慕......你聽我說.......”
隔著塵囂和誦經聲,顧期的聲線急切而縹緲。
步步逼近的女孩臉上的神色愈發猙獰,她移動的速度很緩慢,染血的衣襬上下飄動著。這並非問題的癥結,真正讓人恐懼的是,伴隨著女孩子機械版前行的的步伐,古廟內居然發生了巨大的波動。數不清的血滴不斷落到地面上,渲染開了大圈大圈的紅,地上的巨石居然裂開了道道縫隙,廟頂的房梁也開始破碎,大小不一的石塊開始鬆動,然後墜落下來。
如果將這比喻成為某種幻境的話,在顧期和柳慕跟女孩子開始交談的那一瞬間,這個時空就出現了裂痕,而當她把故事徹底講完,依靠怨念支撐著的幻境便徹底破碎了,取而代之的便是殘忍的復仇,以及持續多年的怨念宣洩而出的天崩地裂。
還沒等顧期把話說完,柳慕就將她的話語打斷了。
那是慣常玩世不恭的大少爺臉上很少出現的慎重神色,正是這一份認真,莫名讓人感覺到了幾分心安,彷彿即便是如此僵局也可以處理得很遊刃有餘。一如柳慕此刻攀在肩膀上的手臂是那麼的踏實有力,居然瞬間讓慌亂失神的顧期冷靜了下來。
然後,顧期聽到了柳慕覆在耳邊的低語。
男人的聲音帶著急促,卻也不失溫柔,分明是毫無依據的話,卻成為了無邊恐怖之下最後的救命稻草,讓顧期沒來由的多了幾分心安。
“顧老師,你別怕,這些都不是真的,給我點時間,我解釋給你。”
巨石還在接連不斷地滾落下來,尖銳的石塊劃上了顧期的手臂。白色的毛衣在幾番波折之下早已經遍佈灰塵,很快又被傷口滲出來的血液染紅了,可是她卻偏偏覺不出疼來。在死亡即將到來之際,疼痛已經成為了微不足道的東西。
連恐懼都在絕望面前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