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看在眼裡,很想輕輕拍拍他的手背,但畢竟他們的交情遠到不了那個程度,做的太多無非是一句“逾越”,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我阿爸阿媽去世的也早,我是姥姥一個人帶大的,你說的那種感覺......我,我能理解。”
“沒想到我們居然還同是天涯淪落人,小姑娘。人世間的事情,不如意十有八九,很多事不能強求,可是我總想試試,能不能找到機會,比起聽天由命,我更相信人定勝天。”
沈川源推了推眼睛,壓抑著目光中一閃而逝的悵然。
“這次謝謝你了。”
“沒事的,我也沒有幫上什麼忙......”
“還是應該謝謝你的,只是萍水相逢,你卻對我的事這樣上心,已經算是叨擾了,不過我更願意把這當一段緣分。雖然沒有查到什麼,這一趟來莫城也算不虛此行,畢竟......可以認識你。”
沈川源自覺說得有些多了,及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岔開了話題。
“你的平安符繡的很好看,織錦也一樣,要是老師可以看到一定會喜歡的。等你長大,要成為像你姥姥一樣優秀的繡娘,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希望再來莫城可以看到你的新作品。”
“都說了我不是小孩子,什麼等我長大啊......”
阿彩想都沒想就反駁了一句,但是她很快收了聲,全部的重點都放在了沈川源的後半句。
因為心事重重,阿彩的反應較之平時慢了半拍。
可是再怎麼慢半拍,她的腦子還是很靈光的,這句“織錦也一樣”,明顯代表著沈川源什麼都知道了啊。
“那個......你,你看出這塊織錦是我繡的了?”
眼看沈川源把事實真相點了出來,阿彩明顯有些驚訝,一時之間她也說不出是尷尬多一點,還是驚訝多一點,亦或是兩者皆有。以至於她明明垂下頭不好意思繼續跟沈川源對視,可視線餘光卻是止不住地往他身上瞥,想要看看他是不是有被欺騙後不悅之類的情緒。
但是這樣的擔憂顯然是多慮的,沈川源低低笑了一聲,言語溫和而得體,甚至帶著對阿彩的安撫。
“我說了,你的繡功很特別,不難認出來,而且,我很喜歡。”
大抵是最後的那一抹神色太過讓人動容,阿彩只覺得心底暗藏的某種情愫被觸動了。
她心想,沈川源明明是那麼好的人,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查到老師的下落,可是自己非但沒有告訴他實情,還有意欺騙他。這個人啊,嘴上說著什麼人定勝天,可是真的離開莫城,哪怕做了再多的努力也不過是無用功,又怎麼可能找到那位“最重要的人”呢?
阿彩這樣想著,不由得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句,把這一切告訴他又能怎麼樣呢?
但凡在心底給出了特例,很多情緒就如同決堤的水,控制不住了。
“你......你是非得找這個圖騰不可嗎?”
阿彩直直看著沈川源,像是想要從他的神色中找到某些答案似的。
沈川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低笑了一聲。
“你知道的,我的老師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會怎麼做,你應該可以理解的吧,小姑娘。”
阿彩被這一聲語氣極淡的小姑娘喊得心底一顫。理智告訴她,就這樣讓沈川源走出店門,以後不要再聯絡,頂多就是在簡訊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寒暄幾句,讓這段少女心事雲淡風輕地翻篇,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是這兩次見面沈川源說過的話卻止不住地在阿彩的腦海中迴盪,這個萍水相逢的人,理解她,照顧她,不吝於給予信任和一切美好的褒獎,可是她回饋的只有隱瞞和欺騙。
平生第一次,阿彩的私人情感大過於理智,等她下意識開口的時候,想要後悔已經晚了。
“你等等,這個圖騰我姥姥知道的比我多,上次我問她的時候,她不願意講......一來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目的,對你不夠了解,二來可能也是我沒說明白。如果你願意親自去一趟,跟姥姥好好說說,應該是有線索的。”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沈川源輕笑一聲。
“哎,也沒什麼啦,本來這次就是我給你騙來的,總不能真讓你白來一趟。”阿彩扯了扯衣角,語氣像是很不經意一般,心底卻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來都來了,正好趕上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你也說了沒人可以跟你一起過年,不然跟我回家吧......我是說,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見姥姥,打聽一下圖騰的事情。不要覺得打擾什麼的,我們家也只有我和姥姥兩個,平時很冷清,有客人能來做客,熱鬧熱鬧,總是好的。”
沈川源的情緒被很好掩飾著,唇角微微揚起,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滴水不漏。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