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何漫舟微微垂下目光,眼眸中帶著隱藏的羞澀,臉頰更是泛起極為隱晦的一點薄紅。這樣的神色在黑黢黢的古廟內看得不太真切,僅僅只像是視線上的幻覺。
“怎麼不說話了?”
何漫舟心說,你讓我怎麼說話,我倒是想說話,但是以身相許這種話,是一個正常人類能接得下去的話嗎?此情此景之下,不論我是樂樂呵呵地點點頭同意,還是苦大仇深地搖搖頭拒絕,都顯得很不是那麼回事啊。
還有啊白老闆,你能不能稍微有點始作俑者的自覺。欺負人就算了,故意拿話擠兌人也都算了,但是點到為止懂不懂啊。
這時候還有閒心問我怎麼不說話,我懷疑你就是故意的,並且證據確鑿。
事實證明何漫舟在這方面的第六感相當敏銳。白亦從的這句問話也沒指望著得到什麼回答,僅僅是講出來臊她的,所以還沒等女孩子吭聲,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點,目光掃過她泛紅的臉頰,又再繼續說了下去。
“還不清就乾脆來白玉樓報道,按照市場行情給你開工資,只高不少,資薪月結,賣出去的物件按百分之五提成,工作抵債,怎麼樣?”
“什麼意思啊?”何漫舟愣住了。
“怎麼,嫌少?”白亦從一挑眉,不緊不慢說了下去,“標準工資不說,光是百分之五的提成,已經是古董行業裡給予的最高價格了,你也是開博物館的,應該知道在這件事情我沒有騙你的必要,更是虧不了你,這樣還不滿意麼?”
“不是......”何漫舟覺得自己有點被白亦從帶跑偏了,一時之間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開始跑偏,素來的反應迅速和伶牙俐齒這會兒都變得不頂用了,完全被對面克的死死的。
她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努力從滿腦子漿糊裡理出頭緒來,然而思考分析系統重啟失敗,甚至有直接罷工的趨勢。
過了好半天,她才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我說的又不是這方面。”
“那是什麼方面,覺得自己不能勝任?”白亦從對此十分坦然,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就順著何漫舟的話說了下去,“不用擔心,不論是口才還是工作經驗,你都足夠勝任這份工作,只要你拿出跟我講俏皮話實力的三分之一,就會是白玉樓當之無愧的銷售冠軍。”
何漫舟:“.......”
聽著白老闆一本正經的分析,何漫舟徹底懵了。
你這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怎麼這句話每個字聽起來都像是好話,可是連在一起就跟埋汰人似的,聽得她渾身上下不得勁,怎麼想都不是那麼回事呢。而且不論白亦從是不是在埋汰人,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怎麼聊天忽然扯到這裡來了。
剛剛不是還在說那些羞羞的事情嘛,忽然一下子話鋒急轉直下到底是幾個意思?這是怎麼回事啊,我明明沒有睡著也沒有走神,怎麼忽然跟不上白老闆的節奏了呢。
何漫舟直勾勾地看著白亦從,像是想要從細枝末節之中咂摸出他的意思,但是對著那一張完全不給人機會的冰山臉,她很快放棄了過分艱難的挑戰,直截了當地開了口。
“不是,我怎麼就要給你打工了,憑什麼啊?”
“在質疑這個麼,你剛剛沒有反駁,我以為是預設的意思。”
“我預設什麼了,即便預設也不可能是預設給你打工啊,當我是大街上成天瞎晃盪的無業遊民呢,我又不是沒有正經事幹,天問堂博物館不要了嗎?”何漫舟想都沒想,就沒好氣地掰扯起來,“再說了,我剛剛之所以會沉默,難道不是因為你非得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麼什麼......以身相許之類的嗎?”
“以身相許,打工抵債,”白亦從微微一挑眉梢,“這很亂七八糟嗎?”
“等等,你說的是這個以身相許?”何漫舟眨了眨眼睛,有點覺得說不出話,而這樣的腦回路好像確實又莫名符合白亦從的直男思維,一時之間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只是產生了“不愧是他”的驚奇感,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我還以為......”
話才說了一半,何漫舟就收了聲,白亦從唇角的笑意卻更明顯了。
“不然呢,你還以為是什麼意思?”
“沒......沒有了。”何漫舟生怕被戳破心思,趕緊搖了搖頭,“你方才聽錯了,我沒有說我以為,我什麼都沒有以為,我真的一點都不嫌你霸道,光是你以為就夠了。”
“話別這麼說,你理解成了別的意思,大可以說出來,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白亦從將尾音拉長了一點,那雙清冷的眼睛對上女孩子目光閃爍的眼眸,不緊不慢地補充,“小舟,你想的是那種以身相許?”
這次,何漫舟連眼睛都不敢眨了,她直接垂下頭避開視線,徹底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