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在一點點軟下來。
原來真的會因為遇見一個人,發生那麼多不受控制的改變。
在何漫舟把話說清楚之前,白亦從都只是貪戀著這番熱烈與溫柔,他不懂得該如何回饋,也不確定是不是要接受,或者說在一片動盪的未來之中,他只能想到如何保護何漫舟,卻想不到任何把她拖入泥沼之中,讓她一同承受白家僵局的理由。
白亦從知道何漫舟那些自成一派的客套話,那一身套近乎的本領宛如無師自通,不論出於何種局面,都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得下風。他當然也看得出何漫舟的那些小聰明,知道她隨口而來的小習慣,甚至連日常打著曖昧旗號的擦邊球都縱容了。
不忍心拒絕的背後,既是不想看她失望,也是自己存了幾分不忍。
可是剛剛的話太慎重了,連同女孩子眼底的光芒,灼灼地照到了白亦從的心裡。
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有些擔待不起了。
白亦從看著何漫舟,好半天沒有說話。在這樣寒冷的雨夜,入骨的冷風沒有一刻停息,諸多詭異場面和可怖雷雨交織著,何漫舟握過來的手跟冰塊似的,涼得要命。
白亦從微微垂下眉梢,用自己的手掌給她取暖。
他的眼眸定格在了何漫舟的臉上,仔仔細細地看著她。
女孩子精緻而美好的臉頰,純粹而動人的笑意,那雙清透漂亮的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真摯,臉頰旁若隱若現的一對小酒窩裡沉澱著的近乎於甜美......有那麼幾秒,他不捨得收回目光,像是想要把何漫舟的話和她此刻的樣子記在心裡似的。
而對面的何漫舟被白亦從這麼看著,一時之間摸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方才說的時候不覺得,完全就是感情到了那個程度,想都沒想自然而然講出來的。不過那些話後勁太大,加之還被白亦從如此注視著,何漫舟終於剋制不住地開始臉紅了。
她深感自己方才的真情流露好像有點唐突,就這麼突然地跟他講那些近乎於承諾的話,好像把最後那層窗戶紙捅破似的,實在是太不留臺階了吧,以至於何漫舟的心裡千迴百轉,最後只剩下了一句哀嚎。
我靠......你別不說話啊,我都要忍不住瞎想了。
所幸白亦從很快收回了目光,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
方才那一頁就這麼輕描淡寫地翻過去了,他沒有表態,甚至沒有給予任何一點的回應,以至於何漫舟在感慨劫後餘生之餘,還有點想吐槽白老闆是在是太不給面子:你真的回應我當然會覺得害羞,但是完全不給回應,也太過直男了吧。
“言歸正傳,我繼續回答你剛才的問題——除了巫族族人之外,真正可悲的其實是那些作為祭品的聖女,從始至終她們都活在大祭司所編織的騙.局之中,在必要的時候為開啟所謂的“通天塔”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聖女?”何漫舟回神過來,“獻出自己的生命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開啟通天塔需要合適的媒介,只有特殊血脈的召喚才能與神祗溝通,這是巫族之中少部分極為正統的嫡系血脈,也就是歷代大祭司的子嗣與近.親。但是人畢竟只是人類,神祗是存活於傳說之中的神話,沒有任何人可以證實她存在的真實性。所以,由大祭司發起的——對聖女的培養,無非只是一種盲人摸象式的嘗試,誰也不確定最終的結果,有去無回卻是註定的。”
“說白了就是找死嘛,這種事情怎麼會有人願意去做?”
“因為有了信仰的加持,即便是犧牲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這樣的解釋可以嗎?”白亦從的語氣微微一頓,“如果覺得不夠的話,你可以理解為,這是彌天大謊之下的欺瞞。”
“什麼意思?”
何漫舟隱隱猜到了什麼,卻還是忍不住確認道,果不其然地,白亦從所說的內容正驗證了她的猜測。
“打從最開始,大祭司就沒有說實話,不論神祗是否會降臨於世,祭品都不會得到善終。所以那些聖女們無非是被精心培育出來的犧牲品,打從最開始,她們享受的一切都是有代價的,全部的輝煌與榮耀,不過是堆積出一次華麗的死亡。這沒有選擇的餘地可言,因為她們從頭至尾被矇在鼓裡,從未了解過事實真相。”
後邊的話不需要白亦從深說,何漫舟也能聽出其間的深意。
那些可憐的巫女一直被欺騙,不論結果如何,都是註定死於那場獻祭。
她們都是祭品,也僅僅只是祭品。
最終成為了謊言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