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乃是聖周王朝的皇都所在,三百年前,大盛王朝崩塌之際,身為鎮北將軍的林家先祖,林昭雲兵變討伐,自立為帝時,便是於此建都登基。
即為皇都,自然是繁榮至極,光是皇城內城便佔地萬畝不止,王公貴族,文臣武將,能夠在此之地有一處宅院的,無一不是身份顯貴,位高權重之人,有市井小民曾戲言稱,內城之人,凡是打個噴嚏,整個聖周王朝都要震一震。
然而內城之地,大多為皇家之地,幾乎佔盡七成,只有餘下三成賞賜於那些功勞赫赫的朝中重臣,宅院之地自然不算太大。
哪怕是當朝宰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內城中也不過只有一處佔地不過十餘畝,三進三出的宅院,已然算是聖恩榮寵至極。
而就在這內城東部,卻有一座極盡奢侈的宅院,佔地足有百畝,庭院遼闊,門房無數,單是院落門洞,便有五六十處,甚至還有一條玉泉河貫通宅院深處,曲徑通幽,蜿蜒而出,可謂是極盡榮華。
這便是聖周王朝武功赫赫,威震九州的鎮南王林淮北的府邸了。
身為皇族親王,又是當今聖上的皇叔,手握二十萬荊棘軍,鎮守邊關二十餘年來,與南晉王朝交戰數百回,未逢一敗,朝中上下,文武百官,無一人敢攖其鋒芒。
可就是這樣一位功勳榮耀盛極一時的大人物,或是遭天妒,竟是誕下一個不會開口說話的痴兒,當此事宣揚開來時,瞬間轟動了九州,成為了整個聖周,甚至是整個天下的笑談之事!
為此,就連聖周當今聖上都多次過問,甚至下令召集天下名醫,只為了給鎮南王的那位痴兒世子看病,而鎮南王還屈尊降貴,親自前往東方太虛山,尋求道門仙人出手,最後卻依舊是束手無策。
時間一晃便是五年過去了...
鎮南王府的後院中,一個身穿金絲紅線,錦緞棉袍的稚童,正蹲在院中一棵巨大的槐樹下,愣愣出神,稚童看起來,倒是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有些木訥,因為正是秋季,北方漸冷,故而稚童的臉蛋被秋風吹過,也有些通紅,甚至還掛著一條鼻涕,但他卻並沒有要去擦拭的打算,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大槐樹下的螞蟻窩,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世子殿下,你怎麼又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嗓音,一個看起來有十來歲,容貌俏麗,身段玲瓏的少女小跑著來到稚童身前,一把將稚童抱了起來,看到即將落入嘴中的鼻涕泡,少女沒有絲毫嫌棄,反而是熟練的替他擦去,然後瞪了瞪眼睛,作出生氣樣來,嗔道:
“世子殿下一個人跑出來,萬一出了問題,可如何是好,你要再這樣,錦兒可就真的要生你的氣了!”
稚童被她抱著,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好奇的望著她,聽到她的話後,抬起兩隻小手,將少女頭上掉落的一枚落葉拿起,然後在她面前晃悠,咧著嘴巴傻笑,似乎在邀功一般,少女頓時咯咯笑了起來,將落葉接過,隨手扔掉,然後抱著稚童,往回走去,同時輕聲道:
“世子殿下都能幫錦兒撿落葉了,可真厲害,誰以後要是再敢說世子殿下傻,錦兒第一個不放過他。”
稚童只是一邊拍手,一邊張嘴傻笑,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但名叫錦兒的少女沒有絲毫奇怪,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片刻後,錦兒牽著不願讓她抱著的小王爺,緩緩走到一處富麗堂皇的房屋門前,少女放開小王爺的手,輕聲道:
“王妃,世子帶過來了!”
一位雍容端莊的婦人緩步從房中走出,一身錦緞霓裳,頭戴玉釵,哪怕經過歲月流逝,依舊不曾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絲褶皺,面板細膩,容顏秀美,依舊是風韻猶存。
正是鎮南王的結髮妻子,也是唯一的正統王妃,本名為宋芷兮,乃是聖周王朝一等一的世族大家宋氏嫡女,自身曾經還是武修一脈,進入過武塔四層的武修天才,卻在多年前一場爭鬥中,被人暗算重傷,以至於修為境界一落千丈,甚至落下不可治癒的暗疾,至此後,便不在拋頭露面,隱入府中。
宋芷兮看了一眼錦兒,輕聲道:
“把世子交給我就好了,你下去吧!”
錦兒彎身施禮後,便轉身離去了,小世子看著離去的錦兒,伸著小手,似是想要抓她,但卻被母親將手牽住,她抬頭看了看母親,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母親一臉寵溺之色,在他頭上摸了摸,他便繼續傻笑起來。
宋芷兮依舊是神色溫柔,卻心中微微一痛,牽著他的手,緩步走入房中。
外表看起來富麗堂皇的房屋,內在卻是極為素雅清淡,正對門口擺放著兩個梨花木的太師椅,中間是一個放著茶碗的案臺,而在入屋後的左側,則是一張一丈長,八尺寬的玉石案几,上面放著一張字帖,和文房四寶。右側則是休息的床榻,錦緞絨面的被褥被規整疊放床頭。
宋芷兮將小王爺抱起,坐在太師椅上,憐惜的撫摸著他的額頭,輕聲道:
“都是為孃的不好,若不是我的原因,也不會害得你變成這般情況,當年你父親給你取名修緣,原意是希望你能有朝一日,修的真緣,為娘只希望你能真有機緣,治好這痴傻怪病,為娘心中便再無他願了。”
稚童不明所以,但卻看到母親眼角有淚,便伸手摸去,宋芷兮見狀,淚眼未去,卻臉露笑意。
日落西山,鎮南王林淮北從外歸來,這是一個身形雄偉,高大威猛的漢子,如刀削般的臉龐,劍眉星眸,給人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脫下朝服之後,換上一身錦衣便裝,連書房都未曾踏入,便直接來到了王妃的臥房,此時,王妃正抱著已然熟睡的小修緣,輕輕搖晃,眼中滿是溫柔之意,見到林淮北到來,正欲起身,卻被林淮北攔住。
林淮北不在龍行虎步,而是躡手躡腳,悄無聲息的走入房中,看著熟睡的小修緣,輕聲道:
“兒子睡的香,不要吵醒了他。”
宋芷兮微微點頭,林淮北對妻子溫柔一笑,他在外是出了名的活閻王,雷厲風行,賞罰嚴明,麾下將士對其可謂是敬畏有加,不敢有絲毫冒犯,但面對自家妻兒之時,卻一改往日之風,幾乎是毫無威嚴可言,有的只是無盡溫柔。
宋芷兮靠在林淮北的懷中,望著自己懷中的小修緣,沒來由的又有幾分憂愁,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