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題目都很四平八穩,若是一個月前的他,估計隨便挑一個出來也就算了,可現在的他卻覺得,這些題目都太空泛了,不合他的心思。
有沒有一個好題目可以當做鍊金石,直接作為他培植新臣子作為心腹的第一道篩選呢?
他饒有興味地扯了扯書案旁的黃金松,這是最近新送進來的一盆老松樹,不僅聲音像個老頭子,心智也比現在專屬於他寢殿裡那盆萬年青成熟不少。
霍衍之試圖從黃金鬆口裡得到些許意見,後者卻被他滿口的之乎者也說暈了,直接裝睡不肯理他,他只能一個人孤獨寂寞冷地翻書找靈感。
靜謐的春日夜裡,蟲兒們還沒到聒噪的季節,唯有窗外時不時響起的細微太平唱報聲與他作伴。
乾德宮裡的主子秉燭翻書之時,坤栩宮裡的皇后也睡不著覺。
綠桃是皇后從家裡帶進宮的陪嫁丫鬟,雖然沒有林姑姑聰明事故,但她對皇后的心事還是有七八分了解的。
見皇后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她就悄悄湊到床前說:“娘娘可是在為上陽宮和御前那兩個煩心?”
皇后不吱聲,卻也沒否認。
綠桃見狀便開解道:“不過是一個妃妾和宮女罷了,娘娘有老爺撐腰,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奴婢說句不好聽的,娘娘可別打我嘴巴。即便是娘娘真沒子女緣,他日不管哪位皇子登基,都得尊您為聖母皇太后,不是麼?太祖皇帝和仁孝皇后那麼恩愛,可仁孝皇后所出的皇子卻沒一個養得住的,這也不耽誤她老人家在太祖皇帝殯天后安安穩穩地又活了二十多年呀。聽說,那會兒的聖母皇太后在她跟前都不敢大聲說話,日日戰戰兢兢,唯恐惹怒了她,惹怒了她背後的孃家。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后沉默許久,才用一個輕輕的嘆氣回應了綠桃的話。
“本宮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本宮如今還這麼年輕,難道就真要空守著這個後位過一輩子麼?萬一,他日淑妃生下皇長子……”
綠桃道:“娘娘呀,奴婢方才說的只是最壞的情況,事情全然還沒到這樣的地步呢。且不說皇長子還沒落地,就是落了地,這宮裡頭恨他們母子的人還少嗎?娘娘您行事公正、眼裡容不得傻子,可不是人人都和娘娘一樣的。屆時……”
她突然停頓的言外之意,皇后忽然懂了。
她不出手,不代表別人不出手,她只要裝糊塗,任那些自作聰明的鷸蚌相爭,她可不就能做個老漁翁了?
綠桃見皇后沒反對質疑,說得更起勁了:“再者,娘娘憂心如今聖眷正隆的淑妃,又擔心那個宮女心思不正,何不讓她們自己狗咬狗、互相頭疼去呢?娘娘如今吃著補藥,大夫不是說了,最忌勞神鬱結。娘娘儘快懷上小皇子才是重中之重,可不能為了那些小賤人壞了您的大事啊!”
皇后想起母親進宮時的囑咐,不禁有些心虛。
“可,先前那宮女油鹽不進的,像是想巴著淑妃這個舊主的線上位,如今也不怎的被趙久福弄去了御前……陛下的心思實在難猜,本宮擔心,此時再行籠絡之舉恐怕要惹陛下猜忌,那宮女也未必領情!”
說到最後,皇后語氣就有些不善了,顯然還有些記恨先前面子被拂一事。
綠桃連忙湊過去幫皇后按了按頭,等她情緒緩和了再勸:“娘娘只怕是因為沒睡好,精神不濟,想岔了。咱們也不必將那宮女籠絡過來,只要讓她跟上陽宮對上就好了。等她得了寵,淑妃才不管她是誰的人,保準恨到心眼子裡。屆時若是鬧出什麼淑妃仗著位份高欺負新妃嬪的事,咱們娘娘作為六宮之主,自然要出面秉公處理啦。娘娘您說呢?”
皇后想象了下那場面,嘴角終於露出了一個淺笑。
“行了,別按了。就你這嘴叭叭叭的,一晚上沒停過,吵得人心煩。本宮乏了,睡吧。”
綠桃雖然被“嫌棄”了一句,可回塌上躺下時笑意很濃。
次日,乾德宮裡剛熬了個通宵的止薇就接到了遲遲不來的二等宮女份例,以及這季的春裝。
她調過來的時間不巧,正好是宮裡這季的份例發放完畢後過來的,浣衣局那邊屬於宮外,發放得更遲。於是,她很不巧地就沒混上新的宮裝,只能換著穿去年的舊春裝和冬裝,不是短了就是厚了,不免就顯出幾分不得體來。
她如今不過是御前的一個二等宮人,哪裡有能耐催著針工局幫她做衣衫呢。這會兒針線上的人估計都在忙活著提前給宮裡的大小主子提前準備夏衫呢,宮女太監們的活計自然只能延後了。
止薇都已經做好穿一個春天舊衣的心理準備了,可這宮裝偏偏來得這麼快、這麼及時,由不得她不多想幾分。
更令她頭大的是,她這幾日補上提鈴懲罰期間,趙總管在排班上的些許優待似乎為她招來了新的麻煩。
其他人暫時不知,可那位玉雪姑娘這兩日見了她,臉色都沒剛來時和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