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可有聽欣兒提起過孫采女從前的事?”
“……你又想套什麼話?”
“姑姑這話說的,咱倆不就是閒聊嘛。如果真是事無不可對人言,怎的還這般警惕?”
“……”
“掐指一算,清明似乎也不遠了,姑姑如今腿腳不便,燒紙這種事情就不想有人打個下手?”
“你——”
奚月姑姑簡直對這個沒完沒了的牛皮糖無語了。
天知道她從誰口中挖出自己那些陳年舊事,還憑藉著一丁點的線索猜出大致故事的!
她冷笑著把人往門外一推:“日日問這問那,我倒想問問你,你這麼執著地關心一個小小采女的事,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別看我老眼昏花了,人人都傳說你爬龍床不成被皇后發落過來的,可我看你在這裡待得倒是挺自得其樂!”
止薇乾笑兩聲,奚月姑姑乘勝追擊。
“既然你這麼能耐,又挺會編故事,不如你猜猜孫采女是個什麼故事。若是猜對了,沒準姑姑我就發發善心,滿足你的好奇心。”
止薇臉色一苦:“姑姑真會戲弄人,都猜對了還用你說嗎?”
奚月姑姑正色地關上了門:“當然要。我若不說,你怎知自己猜中與否?去吧,別吵我老人家睡覺。”
止薇不死心地挪到了旁邊的小窗臺邊,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時候尚早,姑姑肯定睡不著的,不如我陪姑姑再打發會時間?”
她盯著奚月姑姑的白眼,硬著頭皮開始說:“首先,孫采女已經死了半年,往日也不見陛下多垂青,這會兒卻著人秘密調查,想來定然事出有因。若不是此事牽涉到後宮中那幾位舉足輕重的,就是跟孫家有關。不過,後者可能性較小,孫家勢力不大……”
奚月姑姑本來不予搭理她,卻慢慢聽了進去,微微點頭,示意她繼續。
止薇又道:“其次,如姑姑所說,欣兒之死顯然是遭人滅口。且不論來人背後主子是哪位,這殺人滅口的動機一貫都是為了遮掩某些事情。唔,若不是欣兒背主,和外人同謀害死孫采女,就是欣兒知道孫采女之死有蹊蹺,被人斬草除根了。”
奚月姑姑似笑非笑:“那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最大呢?”
止薇這回卻不猜了,笑得有些悵惘:“誰知道呢?我又沒見過欣兒,不知道她是口蜜腹劍、還是別的什麼樣的人,該姑姑猜才是。不過,這宮裡頭沒幾個背主的奴才能落得好下場的,欣兒若是個聰明的,又沒什麼把柄被人捏著,就不會做這種蠢事。”
“你倒是看得清楚,那你說,一個家世不顯、寵愛微薄的孫采女為什麼會死呢?”
止薇輕輕一嘆:“還能是為什麼?宮裡的妃嬪要死,不是擋了別人的路,就是成了別人的棋子。從結果來看,孫采女死後宮裡並沒有什麼大動靜,甚至可以說是悄無聲息,只能是前者了。如姑姑所說,孫采女家世寵愛都沒有,那她可能有的也就只有一樣東西了。作為大宮女,欣兒肯定不會不知道那東西的存在……”
奚月姑姑木著臉,突然啪地一聲把窗子關了。
“該睡覺了!”
止薇沒說話,靜靜站在窗臺前,看著自己的影子發了好久呆,才慢慢地走回另一頭的屋子。
今夜的月光照得地上亮堂堂的,院子裡的大水缸裡也有個半圓不圓的月亮浮在水上,兩相輝映。
看到水面的月亮時,止薇有些恍惚,彷彿那不是月亮,而是一張像月輪一樣圓、一樣大、一樣白的臉浮在水上,若隱若現地衝著她笑。
本該是極為可怖的幻象,可止薇並沒有害怕退縮之意,反倒是一步一步地穩穩走到了水缸邊。
她皺著眉端詳著裡面那個不夠圓的白玉盤子,眼神卻有些緬懷、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