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在京城待得最久,聞言便道:“城裡的四大藥堂,就周王兩家最為出名,診金也是最貴的。實在不行,也可請陳章兩位大夫來試試。”
文竹冷不丁插話:“大夫都是男子,姑娘的患處在身上,只怕不好診斷。那陳章兩位大夫即便是來了,恐怕也無濟於事。”
絳雪皺眉:“靠我們口述只怕難以做到精準,姑娘身上的血痕似乎還有擴散之勢。如今看來,只能進宮請一位醫女了……”
燕巧猶豫了下,怯怯說:“其實,早上來的周大夫那間回春醫館裡有個女夥計,好像是周大夫的遠房侄女,自梳不嫁,跟周大夫學了些醫術的。只是,我見著她只是在分揀藥材,也不知有幾分本事……”
錦繡驚喜道:“既是這樣,我連夜去請她過來看看。”
絳雪有些猶豫,看了看外頭天色,又看止薇神情,只得答應。
她心中卻暗暗盤算起來,若是一會來的女大夫沒有良計,明天一早就得送信進宮。至於陛下什麼時候看到,看到後會不會派人出宮,那都不是她能管的了。即便止薇怪罪,她也沒什麼好說的,陛下的要求誰敢不執行呢!
秦府。
秦夫人一身素服,在側門下了馬車後,就沒跟身邊的秦仲光多說一句話。
兩夫妻都是從宮內哭靈回來,折騰了一天,身心俱疲,秦仲光也沒心思安撫妻子的古怪情緒。在他看來,這都是因為皇后突然崩逝的緣故。只要妻子不會喪失理智,攪得家中雞犬不寧,對他不敬、冷淡都是小事。
剛到二門處,秦夫人就見著了一身白裙、弱柳扶風的蘇姨娘,在寒風中亭亭玉立,宛如一朵白玉蘭。
秦夫人沒說什麼,冷笑著離開了,白玉蘭可禁不住這臘月裡的冷風吹。
秦仲光皺眉問:“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這……”
他剛要說“這不合規矩”,可蘇姨娘微微側過臉去,露出個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就不忍心斥責了。
這個小蘇氏,最像他記憶中那女人的一點就是她的側顏,還有那一雙要哭不哭的水眸。
“這天兒太冷了,你身子弱,萬一凍壞了可怎麼是好?”
蘇姨娘受寵若驚地笑了,“妾身只是想早點見到國公爺。國公爺進宮一整日,一定累了。妾身已經讓人準備好熱鍋子,就等國公爺了。”
她溫柔小意地伺候著秦仲光去了側院,後者用過熱乎乎的晚膳,又享用了一番美人服侍的溫湯浴,雖然沒能真做點什麼,心裡卻是格外滿意。
可等屏退了人,蘇姨娘突然就變了臉色,神情驚恐地跪了下來。
“國公爺,求國公爺救妾身一命,救妾身那不成器的兄長一命吧!”
自蘇姨娘進府以來這幾個月,秦仲光對她格外滿意,從來不會纏著自己要求份外的東西,就連蘇大壯那個兄長也是他親自尋上門鬧了一場,無奈之下蘇姨娘才求了他唯一一回。
愛屋及烏,秦仲光也不願蘇大壯出事,便攙起美人問到底出了何事。
可蘇姨娘跪著死活不肯起,即便得了他允諾,都不敢有一絲一毫放鬆。
聽她說完,秦仲光神色一肅。
“你說的可是真的?蘇大壯沒有說謊?”
蘇姨娘紅著眼道:“兄長為人好吃懶做、貪生怕死,沒什麼優點,就是膽子忒小,故而也只能做些偷雞摸狗的小惡,其他事他是不敢沾手的,又怎敢在這種事上糊弄國公爺?那債主原本只讓他還了賭債,後來又改口,讓他去害那姑娘。他覺得蹊蹺,便假意答應,去宅院外頭轉了兩圈,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那宅院附近似乎有人盯梢,……”
秦仲光語氣微冷:“那你怎麼知道,這事跟夫人有關?”
蘇姨娘怯怯道:“兄長不敢禍害那姑娘,怕得罪了不知什麼人,就來尋妾身要錢還賭債。可妾身並沒那麼多錢,就,就就讓梅香拿著國公爺送妾身的些許首飾衣衫出去當鋪換錢。兄長跟梅香一起,不料走到半路,卻突然見到夫人陪房裡的何蘭跟永興賭坊的人在一處說話……”
她抬眼看了看不怒自威的秦仲光,心一橫。
“妾身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有幸到國公爺身邊伺候,已是妾身的福氣。妾身什麼都不求,為了免去夫人的疑心,妾身什麼都願意做。兄長是妾身唯一的親人,只求夫人高抬貴手,饒我們兄妹一命吧!”
說到這裡,她秀美的臉龐竟突然扭曲起來,捂著肚子倒了下去,顯然十分痛苦。
秦仲光連忙喊人請大夫,卻被蘇姨娘攔著。
梅香一臉哀慟地上前解釋,“姨娘沒有大礙,只是方才服下了絕子湯,不免有些副作用罷了。這是抓藥時大夫就說過的,奴婢本想勸姨娘,可姨娘不肯聽……”
秦仲光心中頓時軟如春水,隨之而來的卻是對秦夫人的憤怒和厭惡。
與此同時,秦夫人還不知側院裡頭的這一出鬧劇,她在接見另一個心腹。
後者彙報時,她終於露出了皇后崩逝後的第一個笑,冷淡而陰毒。
“讓黃三儘快將那丫頭處理掉,免得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