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宮裡規矩,皇后去世屬於國喪,都要停靈七七四十九天才出殯。
而停靈期間,京城的各級命婦都得每天天不亮就在宮門口等著,按秩序被治喪太監領著進去哭靈,一直哭到宮門下鑰前才能出宮。總的來說是個苦差事,只有孕產婦才能豁免不去。
秦夫人雖然是皇后親母,又是一品國公夫人,卻也沒有豁免的待遇。當然,她痛失愛女,心如刀絞,只恨自己沒能為皇后提防好那些小賤人,每天都哭得真心實意,更不可能主動告病假不去。
可頭七剛過,安王妃就突然告了病假。
就連幾個六七十歲的老夫人都每天堅持著進宮跪哭,相比之下,年輕力壯的安王妃此舉就有些打眼。
好事者不免想起,皇后崩逝前的幾個月都在“專心養胎,無暇管宮”,而這位安王妃似乎就是隱在慈寧宮的幕後之人。兩者之間有齟齬再正常不過,可做得如此明顯,未免也太蠢了些!
安王妃身份特殊,哭靈時本該站在命婦裡的前排,缺了她一人誰都看得出來,此事很快傳了開去,就連沒資格進宮哭靈的低等官吏之妻都聽說了此事,國公府秦府自然不可能不知情。
秦夫人氣得當晚回去就摔了兩個茶盞、一個大花瓶,房中罵聲不絕。
“好個羅氏,竟選這會兒擺譜,莫不是以為我兒去了,這後宮就是她的天下?”
秦夫人冷靜下來一想,卻發現有些不妥。
安王妃再蠢,她身後也還有個太后,這種時候搞這些么蛾子,難道太后會坐視不管?
她冷不丁竟想到了個荒謬無比的可能性。
讓一個寡居的王妃長住宮中,還插手宮務,最後鬧出一後一妃齊齊早產之事,連皇后都沒了命,皇帝還要掩蓋事情真相……
“該不會,陛下他對安王妃……”
秦夫人只覺得天雷滾滾,頭疼欲裂,連忙命人去安王府查探據說遷出宮來養病的安王妃。
此時,臥病在床的安王妃也聽到了外頭的閒言碎語,正苦笑連連。
她何嘗不想硬撐著哭完這七七四十九天,可,誰讓陛下不給她這個機會呢……
想到那日在坤栩宮被硬塞進喉嚨裡的藥丸,還有這一日比一日衰弱的身子,就連太醫都找不出問題所在,她只覺得遍體生寒。
陛下早就知道太后和她的盤算了,那天的對峙不過是一次攤牌,就連太后都無力反抗,如今被幽禁在慈寧宮裡,她一個小小王妃又如何能與至高無上的皇權相抗衡。
總角之年的素服男童面帶愁容,在她床前殷切地問:“母妃你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安王妃眨眨眼,斂起眼中淚光,拍著男童小小的手背說:“快了,快了。”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兒子什麼都不知道,陛下也答應不會牽涉到她的家人,前提是他們沒有反心。
探得安王妃果然病得極重且古怪時,秦夫人心中怒火稍緩,對於二皇子將來的擔憂則有增無減。
尋常人家死了正妻,多半要守一年的孝才會再續娶。可天子與旁人不同,就算是死了父親,也是以日代月地只守二十七日,更別提妻子了。
皇后去了,可這半點不影響開春的選秀,說不準還會有大臣以此為理由,要把選秀辦得更隆重些,好選出個新皇后坐鎮中宮。
那宋止薇家世卑微,即便能被選入宮,也不可能登上後位。淑賢二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萬一那丫頭的身份被捅出來,局面就不一定了!
不管是秦仲光還是皇帝,他們一定都樂意讓這個新的“秦家女”登上後位,對他們來說是兩全其美的事。
可,屆時她那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外孫要怎麼辦好呢?
只要一想到外孫喊宋止薇母后的樣子,秦夫人就氣得七佛昇天,恨不得一刀將其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