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種出苗很快,光照充足、土壤水分適宜的話,一般七天便可發芽。
止薇抄書就抄了三天,等皇帝的口諭下來,沒幾天她就拎著小包袱去了皇莊。
乾德宮上下大多數人都對她的離開感到詫異,甚至有小宮人提心吊膽地想,是不是止薇說錯話得罪了陛下,以至於遭到這樣的“放逐”。
就連大致知道箇中緣由的幾人,聽說這事時神色也頗為詭異。
總之,沒幾個人覺得止薇這一去還能回來,更沒人覺得她這次去皇莊不是變相的“懲罰”。
至於為什麼會遭到這樣的懲罰,那就見仁見智了。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和止薇共事了幾個月,玉雪先時對止薇的偏見和猜疑基本上都沒了,得知此事時心情很有些複雜,不知是該為她擔憂,還是為她慶幸。
說到底,不管是在乾德宮裡待著,還是在皇莊上待著,止薇總是能出宮的。她若心裡真像她這幾個月以來表現出來的那樣淡泊名利,沒準,皇莊比御前更適合她。安安穩穩地在莊子上熬到出宮,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
玉靈卻因少了個說話的伴有些悶悶不樂。
原本玉字輩的四個人裡面,有個玉明前年生病去了,玉芳出了宮,剩下一個玉雪又是古板性子,還仗著自己年紀、資歷都比她略長整天訓她。可除了玉雪,其他小丫頭年紀又太輕了,說不上話。
好不容易來了個年紀相仿、口風又嚴、還不會隨意指摘別人的止薇,對方卻又像個無根浮萍似的,被陛下指揮著這裡去、那裡去,現在還把人支使到了宮外。
“陛下到底想幹什麼啊?真是莫名其妙!”玉靈心裡憤憤地想。
可很快,她們就開始為止薇的離宮感到慶幸了。
因為,在止薇離宮後的第四天,上陽宮懷胎八個月的淑妃娘娘突然發動了,經過二十幾個時辰的艱難生產,終於誕下皇長子,九死一生。
然而,由於在母體裡受到刺激、早產,皇長子身體極弱。
太醫斷言,即便能活下來,一輩子也是湯藥不離身的命。而且,還很有可能活不過成年。
塵封已久的上陽宮宮門終於開啟,迎接皇宮裡那位尊貴主人的蒞臨。
淑妃在皇帝面前哭得死去活來,口口聲聲求皇帝給她們母子一個公道,並明明白白指出,她的這次早產是有人暗害。
人人都知道,被關禁閉的淑妃決不可能甘於沉寂,她復出於眾人面前的時機不是產子,就是新年。
可沒人想到,淑妃的產子比她們想象中的早了許多,更血腥了許多。
雖然生產當晚聞訊到場的只有賢妃,其他人礙著上陽宮封宮的聖旨還不敢湊上前去,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宮裡。
上陽宮封宮這兩個月,宮裡人心浮動,底下的太監宮人沒少往外跑。再者,淑妃又是意外早產,格外兇險,身邊伺候的二喬等人個個都忙亂得跟無頭蒼蠅似的,哪裡還記得起管束底下的小宮人。
故而,妃嬪娘娘們想打聽裡頭的訊息其實很簡單。
反過來說,這些妃嬪娘娘們想要送點什麼訊息、或是別的什麼人和物進去,恐怕也不怎麼難。
賢妃現在就在為這個問題頭疼。
幸好她手上沒有鳳印,只是擔著大小瑣事的職責罷了,碰上這種疑似謀害妃嬪皇嗣的大事,她當然不假思索,直接將這燙手山芋扔了出去。
“皇后娘娘身子重,無法親來上陽宮坐鎮,妾身那晚才會擅自專權,還請陛下、娘娘恕罪。只是,淑妃妹妹這話實在駭人聽聞……妾身也是六神無主,還望陛下、娘娘拿個主意。”
皇后早有打算,當然不肯將別人不要的麻煩接到手裡來。
她冷笑道:“賢妃倒是說得輕巧!自本宮有孕以來,宮權宮務都是你在管,這一個月若說有什麼不同,也就是放著那枚鳳印的盒子又換了個地方罷了,可底下管事的人卻沒變。上陽宮封宮以來不問外事,淑妃自顧不暇也就罷了,可賢妃怎麼敢將此事推託得如此乾淨?”
一後一妃爭執不下,齊齊看向皇帝。
皇帝本人卻懶得開口,只安慰了淑妃幾句,便叫了慎刑司的馬功明上來,讓這兩個管事的后妃放開手腳去查。
淑妃沒得到期望中的柔情勸慰,但,皇帝眼中那縷淡淡的關切之意已經足夠讓她心中重燃希望之火。
她一咬牙,就穿著單薄的寢衣下了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字字泣血地說:“陛下,求陛下可憐可憐我們母子吧。皇長子就是妾身的命啊!若是尋常康健孩子還好,可皇長子他……如今這個上陽宮對他來說就跟龍潭虎穴似的,讓他跟著妾身在這冷宮裡住著,妾身實在不忍。陛下若是有一二分憐惜,便將皇長子送去慈寧宮養著吧。妾身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