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八那日失望而歸,止薇心情就有點低落,以至於連萬年青、含笑等“夥伴”都察覺到了一絲不妥。
但這兩個小傢伙心思相對稚嫩,也沒想太多,止薇隨便搪塞過去也就不問了。唯有那位“罪魁禍首”黃金松心知肚明,這些日子每每到了點就開始裝睡,就是止薇失神不小心扯到它的枝葉,他也只能老淚縱橫著假裝沒感覺。
倒是有一件事讓她覺得反常,那就是,陛下不知是不是最近朝務太繁忙了些,性子的古怪程度似乎又上了個臺階,突然顯露出和過去截然不同的、對花草們的格外在意來。
十八這日玉雪身子不大舒服,告了幾天的假,到了晚間,端茶送水的活計不知怎的就被趙總管欽點著落到了她頭上。
止薇很沉穩地端著茶進殿,放在了離黃金松不遠的書案上,正要悄無聲息退下,陛下卻突然嫌棄地說:“屋裡的花草都是你打理的?怎麼這盆黃金松早上還好好的,這會倒蔫巴巴起來?”
止薇心頭一跳,看了眼安靜如雞的黃金松,有些心虛,只能老實認錯。
畢竟,一個合格的奴婢就得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隨時隨地認錯,而不是委屈巴巴地為自己辯解,這是宮人的基本修養。
緊接著,皇帝又提起了內殿的萬年青,以更加嫌棄的口吻說,怎麼這麼長時間了還治不好,醜死了云云,要是再治不好就把它扔掉之類的。
止薇只能再次認錯,並接受了皇帝給她的三日之期。
見皇帝沒其他吩咐、也沒有真罰她的打算,她才鬆了一口氣退了下去。
離開前,卻發現皇帝悠悠起身,繞到黃金松旁,慢斯條理地拔了對方一縷柔嫩的針葉,然後,一聲沉悶的痛呼隨之傳來。
止薇一頭霧水地退了出去,只得提起十萬分精神伺候殿內這兩盆皇帝最喜愛的小祖宗來,壓根沒想到某個驚悚的可能性,更不知,皇帝餘光裡看著她僵了片刻的背脊,折騰黃金松的手更加靈活暢快了。
黃金松心裡苦,很想跟止薇說破一切,可它有點怕霍衍之的威脅。
“若是不老實交待,朕不介意讓人把你拖出去剁得碎碎的,連根都搗成泥,再倒去園圃裡做花泥……”
它不敢向止薇透露皇帝的威脅,更猜不出皇帝的心思,只能每日默默承受著來自皇帝的折磨。
沒過幾日,原本精神筆挺的黃金松就落得十分憔悴,而每次“剛好”端茶進來的止薇臉上的平靜也漸漸被另一種情緒所代替。
止薇開始覺得,司苑局從前流傳的那個小道訊息很可能是真的。
皇帝本人好像真的是個虐花狂魔!
在絕大多數人類眼裡,花草都是不會說話、不會走動、不會思考的死物,用它們來發洩心中的負面情緒也無可厚非。止薇小時還在一本雜記上看到過,似乎國外有一種用花瓣算命的古怪法子。
止薇當然不能責怪皇帝是個性情暴虐的壞蛋,可她每日聽著黃金松的唉聲嘆氣,總是有些於心不忍。
再加上哥哥的事,她的情緒就更低落了,以至於,再次偶遇那位眼熟的袁侍衛時也有些無精打采的,更謹記著上一回的倒黴催經歷沒有迎合對方的熱情,只點了個頭就火速撤退,更讓早已聽說了止薇挨罰一事的袁承泰心疼不已。
訊息還是王京透露給他的,那小子生得比他好看些,也比他會說話,乾德宮裡的宮人太監多半都願意跟他搭話,自然訊息也比較靈通。
王京這人最妙的是,言談間還總能把握著一種精準的平衡感,從來不會讓人誤會,只是把他當做個性格外向、大大咧咧、人畜無害的小夥子,即便是偶然撞見他跟哪個年輕宮人說話,也是落落大方,全然不會像袁承泰那日那麼笨拙不堪,一眼就叫心思複雜的淑妃等人捏住了“把柄”。
袁承泰倒也羨慕不來王京的這份本事,但經過這麼一遭,他心裡很是愧疚自責。
再見止薇時,想要道歉,卻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對方更如驚弓之鳥般逃走,他壓根沒機會說,這就讓他更沮喪了。
好在王京私底下告訴他,這位止薇姑娘似乎還有兩年不到就可以出宮了,若是他有意求娶,倒也不急於一時。
袁承泰自我調整了幾日,才平復過來心情,接受了好友的提議,甚至興致勃勃地暢想起了未來。
因著上月底老母生病休假幾日,這個月袁承泰幾乎沒休息過,很實誠地將之前答應過跟他換班的人的班都補了回來,甚至還無償又幫別人頂了幾回班。如此一來,原本有點嫌他笨嘴笨舌的同僚們跟他關係也更好了些,待他也多了點真誠,不至於像從前那樣,只是因為他跟王京這麼個人緣好的交好就另眼相待。
袁承泰一直拖到了三月下旬才得到了下一次的休假日,還僅有半天。
他剛回到家,就見著精神奕奕的老母親正跟個打扮鮮亮的中年婦人說話,剛開始還沒留意,可那中年婦人一見著他就哎喲哎喲地叫喚了起來,將他裡裡外外誇了一通,說的全是好話,聽得袁母眉開眼笑。
袁承泰馬上察覺了不妥,果不其然,中年婦人剛出去,袁母就跟他笑眯眯地說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