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林天林婕一同失去了意識,提前醒來的我可以趁機溜走,但我打錯了如意算盤。林天林婕沒有醒來是不假,圍著我們的是徐百順一行人。這傢伙來得晚一些,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叫兩個人把我綁了,自己則扶著仍在昏迷的林天,嘰裡咕嚕嘟囔著什麼。見我醒來,這魂侯不屑道:“我不知道你使了什麼手段把王爺弄暈了,不過我告訴你,王爺醒了沒你好果子吃。本來我想弄死你就弄死你了,但是啊,嘿嘿······”我沒接茬,想要伸手摁住頭,那兒還很痛,與從前的肉體傷病帶來的痛苦不同,這更多的是一種精神的摧殘。
斛律光也不知去了哪兒,大概是消散了。我問廉頗,他說,這片林子的天比之前更黑了暗了,其實就是混入了斛律光的陰氣,或許他如我曾見過的每一個武魂一樣,化為黑煙,隨風消散。而他的敵手劉裕也不見了,我們都捕捉不到一點兒痕跡。
“多久了?”我問道。
“還有臉問我?”徐百順輕放下林天,讓部下兜住了,一臉兇相地走到我這邊,“我追了你接近三十分鐘,才搞清楚你跑這兒來了。現在你那幾個家人都被老子的人控制了,你最好老實點兒,王爺醒來,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你們沒看見嗎?光、氣吞萬里如虎、那皇帝?”我說話尚有點兒語無倫次。
“去你的,這裡就一個皇帝,就是我家老大。”徐百順沒好氣地說,還不解氣,又上前踹了我一腳。我被他那皮鞋底子上粘的草根土礫硌得很難受,身子晃晃悠悠就倒在了地上,很是難看。廉頗吃了斛律光那一箭,這一會兒還沒恢復過來,仍為我帶來巨大的負荷,否則我怎肯輕易向他低頭。徐百順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道我是服軟了沒本事了,於是呼來姜言,說:“姜言,你看看,郭東山範西湖拼了命想證明的,被他給毀了。所以我說啊,你們年輕人前途無量歸前途無量,也得看看選的前途正不正確,對吧。我就很看好你啊,剛剛你是最勇敢的,一會兒我教給你來事兒——王爺回頭問我,我順勢把你給引出來。”姜言笑了,露出一對虎牙,聲音有些沙啞地說了聲謝謝。徐百順很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支他去休息了。
等姜言走了,我就嘲諷徐百順說:“喲,徐侯爺拉攏人心呢,還準備在王爺身邊安排自己的人,這是要步步高昇呀!”
“屁話。”魂侯有些不耐煩了,眉頭緊蹙,“你他媽的少說話,一會兒王爺治你死罪,你可別把屎盆子都扣在老子頭上。”
死罪?他林天憑什麼拿捏別人的生命?莫要說他還未控制整個大東,就是控制了,他也沒這個資格。但是即使林天本人沒有這方面的特權想法,他的部下持有這種態度的人比比皆是,徐百順就是一個典型例子。武王勢力往大里說是割據,往小裡說,不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你們是賊人吶!難道你有本事面對全國協會的打擊?要我說,之所以還沒集中力量對付你們,就是你們不夠個兒,我郭遷不久前才見識到那麼多強悍的人物,你看林天敢在他們面前猖狂麼?
“治什麼死罪?徐百順,你要治誰的死罪!”
我倆聽這聲音都一驚,知道是林天醒了。徐百順立馬跑過去,站直了,一臉嚴肅,就靜默著等候林天的訓斥。林天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腰,一併撣去其上的塵土,說:“我雖然臉色很好像三十歲模樣,但是這腰還是不行,是四十多歲的腰——徐百順——”
“王爺吩咐。”
“馬超在哪裡?”
“王爺,馬將軍剛一點地,就又飛了出去,我們不知道啊。”
“他真敢去!”林天慌了,“斛律光尚且不能重創他,馬超孤身前往,凶多吉少!”說完,林天看向我,眼睛裡的意思很複雜,有些飄忽,但最裡上死死地鎖著我。這時候林婕也起來了,一瘸一拐地蹭到我們身邊,稍一歪頭,靠在了他爸爸的肩膀上。看她這副樣子,我還是有點心痛的,畢竟我剛剛在我心裡種下了她的種子。現在我們都清醒了、理性了,我知道有很多話,她說的是真的她沒有騙我。我們在一定程度上互相哄騙,其餘的部分呢?
她的腿,似乎被石塊砸傷了。劉裕那一式,有無盡天光,賓士踐踏乃一萬虎,確實蕩平了山頭。這山現在光禿禿的,也崩了幾處。我們所在的地方正是半山腰,地上盡是巨大的裂縫,樹呀什麼的好多都倒插在縫裡,一派地震後的景象。可是我們三個基本沒有受到這一式的影響,應該是斛律光為他父女兩個擋住攻勢,我這受到了進攻方本身的保護的緣故。
“不能拖了。徐百順,你送郭遷和林婕往嶽城去,我親自去追馬超。一切還按以前說的辦,只不過人事上要重新排程一下,我得帶著馬超,不讓他跟著林婕了。全線整備,一週後我們打垮劉鴻堅!我這次收服劉裕不成反而讓斛律光重傷,是我的決策失誤,所以我要親自到前線去。”
“王爺言重了,就算沒有絕世將,我們也到了火候,能夠辦掉劉鴻堅了。這傢伙太狂妄,自己招惹了全國協會,折損了兵將,打翻他們不是手到擒來啊!不用王爺親自去,我和唐侯提兵一千足矣。”
“不行。這清縣,我怕是也坐不久了。追著劉裕來的人會很多,尤其是李林虎那個憨驢,我聽說他還在泉都候著呢!他都沒走,其他幾個人能走嗎?我得吃掉劉鴻堅然後到他那裡避避風頭,至於這劉裕,咱要不起不要了,誰愛要誰要。”林天徹底服氣了。劉裕絕世將王,一人單打打贏斛律光肯定不成問題呀。我想林天應該是知道馬超在路上,所以才有把握收下他,只是沒想到劉裕一擊就給他打傻了。同為絕世將,劉裕的氣魄也不是那日的金紅將所能比擬的。但是他說斛律光只是重傷,沒有死?難道我昏過去後,斛律光還和劉裕過過幾招?
這些先打個問號,在心裡記下留待以後解決,眼前我要考慮往嶽城的問題。林天執意要我同林婕去,還把馬超撤了,反倒令我不敢了。都說開了,我們之間那種尷尬的相互哄騙的關係,難以維繫。女人的眼睛裡,只有沉沉的湖泊,在黑夜中雖閃著柔和的光澤,卻不見一點兒的漣漪。
“王爺,今天晚上我被範西湖和郭東山,對,就是那兩個中級調查員擺了一道。多虧馬將軍神助我贏了,但是他們用的手段,很厲害啊!這時候我那些吃乾飯的手下都慫了,只有一個小子,才十六,敢和那郭東山硬拼。來,姜言,過來!”
徐百順信守承諾,把姜言引到了武王的跟前。那小孩兒說自己將成為一方魂侯武王怎麼樣怎麼樣的,真正被帶到林天的面前,是一臉的恐怖之色。他顫顫巍巍地向王爺伸出右手,叫徐百順一巴掌給打下去了。
“王爺的手是你能摸的?不懂得鞠躬的話,點頭示意示意也行啊。別緊張地忘了分寸亂伸你那手!”徐百順這邊嚴厲地訓斥姜言,回過頭又笑呵呵地對著林王爺,“王爺,孩子年輕不懂事。不過這小子是個材料,也有那狠勁兒。”
林天笑了,竟然主動伸出手,捉住了姜言剛剛放回股側的右手,說:“不要緊,我喜歡。其實你們這幾個魂侯,不也都是這麼過來的麼?前十年我沒打拼出來,跟在我身邊的,就是唐堯和你們幾個,沒有幾個懂禮貌的傢伙——再說了,摸摸手又不會掉我一塊肉,以後我這手,自己人都能握。”
我看到姜言的眼睛立刻就閃光了,挺遺憾的,東山老師最後的話也不如林天這一手收買人心。徐百順替他要了一個武將,林天立即就差人帶他去領了,高興的這傢伙不行。就看姜言走路那模樣那神氣,我就明白他將來必定是個敵。說起來,也不知道趙煜怎麼樣了,他比這姜言要狠的多狂的多。
一小時後,我和林婕就被送上了一輛車,徐百順親自開車把我們送到嶽城去。手機、錢、女人,盡數到位,人質、把柄、汙名,安排完畢。我郭遷坐在車上,背對著那座山那座橋那座祠堂,從頭至腳,滿是絕望。林婕也不和我說話,原先能給我的一點慰藉也已不可期。不過我明白,我要到嶽城去,為了自己,我也得先踏上那條武魂的大道。
清縣到嶽城,只幾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