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三人已然把這口鍋當成了幸運符,將破口的地方修補一番,仍帶了出來。
至於喝水吃飯的器物,陶器就不太方便了,杯碗多是胡楊木所制,輕便易帶。
給牛馬駱駝吃的豆子也拉了好幾車,但畜生胃口大,決計是不夠的,進了沙漠找不到草料,估計就要一邊走一邊殺了。
東西塞得滿滿當當,如同搬家,但要說最沉最佔地方的,就是裝水的牛皮囊了。
它們掛在駱駝身上,現在只裝了一半,到玉門關還要裝一次。得足夠人畜使用十天才行,所有水囊加起來,比三十六具鐵甲還要重!
也有輕便的東西,比如一捆捆上好的絲綢,它們來自關中的皇室織室,專門挑了樓蘭貴族喜歡的花紋,更有好幾箱金餅,這都是誘惑樓蘭王的餌……
於是出發時,使節團的車隊裡,除了三十六人外,更有兩倍於此的牲口:12峰駱駝、10頭騾子,50匹馬,以及10輛車——若是從長安啟程就帶這麼多東西,使團速度恐怕要慢一倍。
他們今日要沿著疏勒河,從河倉城到四十漢裡外的玉門關去,休憩最後一夜,明日便要離開大漢疆域,前往神秘的樓蘭……
……
這條道,傅介子的老部下們至少走過一個來回,所以對沿途風景已經麻木,低頭默默走著。
唯獨新加入的會稽人鄭吉,對這與江東迥異的景色十分好奇,東看看西望望,看到有植物,便會詢問任弘和趙漢兒當地如何稱呼,可不可以吃,儼然一個好奇寶寶。
“子騫也是頭一次去西域?”
任弘走上前去,與之搭話,這鄭吉怎麼跟歷史上第一任西域都護同名?難不成就是他?也太年輕了吧。
鄭吉也對任弘這個同齡人很感興趣,應道:“我祖父參加過大宛之役,我聽他說了無數次河西、西域,卻是第一次有機會親自來瞧瞧,可惜季節不對,我聽說入秋後的胡楊林,極美?”
原來是老卒之後啊,但兩次大宛之戰損失慘重,給普通兵卒留下的回憶,恐怕不像秋後的胡楊林那般美好罷?
任弘便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一個南方人,就不怕水土不服,為何會應募呢?”
鄭吉笑了笑,給任弘說起一個故事。
“我有個會稽同鄉,叫朱買臣。”
鄭吉一口會稽方言,口音極重,一句話往往要說兩遍任弘才能聽懂,費了老大勁,才斷斷續續明白了這個故事。
大意就是,會稽人朱買臣家中貧困,除了識字外沒啥能耐,不願意做小吏,又不治產業,四十歲仍然是個落魄窮鬼,常常靠砍柴賣掉後換回糧食維持生計。
最後連他老婆都受不了,與朱買臣離了婚,另嫁他人,朱買臣也越來越落魄,最後到了要前妻和其新丈夫接濟的程度,頭頂真是綠油油的。
朱買臣後來終於得到了機會,去到長安,走了同樣是會稽人莊助的門路,被引薦給漢武帝,得到賞識,直接拜為中大夫。
後來又因獻上平定東越的計策,出任會稽太守,雖然朱買臣做人不太地道,回故鄉後故意羞死前妻,但後來他還是榮登九卿!
只是,朱買臣最後被政敵張湯死後拖了做墊背,殞命長安,但他從窮漢到九卿的故事,已成了會稽郡膾炙人口的勵志傳說。
“但孝武之世已經過去了,如公孫弘、朱買臣那樣,朝為白衣,夕登朝堂,已不太可能。像我這樣的庶民子弟,想要像朱買臣那樣出頭,位列九卿,難嘍……”
經過波瀾壯闊的漢武時代後,漢朝的階層已經漸漸固化,每個有志青年往上爬的過程,都會碰上有形或無形的牆壁。
鄭吉看向前方,目光炯炯:”可西域有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