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一走上前來,問道:“什麼意思?”
“將這些字跡拓印下來原是不難。只是,要想弄明白這些古怪文字是什麼意思,恐怕多有困難。”
泓一愁道:“這一十七座巨銅人,上面記錄了多少文字?又是如此地奧澀,怎麼可能……”他話說道一半驀地無語,盯著那些銅座上直直出神,“……這些古文字,倒像是我緬巫族的乃淬叉鑰上的文字啊……”
只見那些奇怪的字元形狀瘦削,大多尾巴拖得甚長,在紅色、黑色間漸變,其中更似注有某種靈力一般,長久注目便令人頭暈目眩。
“乃淬叉鑰?那不是用來畫銅錢紅線陣的寶物嗎?”披拂略略驚疑,“怎麼?緬巫族居然也記載有此文字?”
“並非如此。”泓一攤開手掌祭出僅存的一枚直鑰,“乃淬叉鑰原有兩枚,分為直鑰和曲鑰。曲鑰在很早以前便被人盜取,傳到如今,只有一枚直鑰了。”
原來那日泓一與眾人在噩巔擺下銅錢紅線陣,不論之後發生了什麼,這枚畫線的直鑰總算保留了下來。眼見泓一手中的直鑰發出幽幽藍光,冷冽無比,威力不曾有絲毫減損,無疑為今後的對決多增籌碼。
“直鑰,可能解開這些古文字的真正意思?”沉粼問道。
“一枚肯定是不行,但是兩枚就說不定了。”泓一甚為肯定,“冥荒有一口三丈來高的大鐘,冥君肯定是知曉的吧?如果能湊齊乃淬叉鑰一曲一直兩枚,便可能借此力量問道於那口大鐘。相傳那口大鐘上刻有的造化道的生死諱,自然也能破得這些古怪的文字。”
沉粼眼底劃過一抹深邃,“那口鐘?自然曉得。你說的,便是‘水木秀鍾’吧?”
泓一定定道:“正是——”
披拂驀地笑了,插口道:“兩位,現在,我知道零九六為什麼偏偏動陵禺鬼王的兒子了。不為別的——”他眼中有落後於對手的無奈,卻又洋溢著敬意,“因為,水木秀鍾,就在陵禺鬼王手中。”
泓一恍然大悟:“原是如此!那麼零九六,必定也在想方設法地破解這些文字,所以才衝著陵禺鬼王下手。”
“恐怕不止如此吧,”披拂亦冷笑著,“如果猜得沒錯,零九六的下一步棋,一定是拿怙威脅陵禺鬼王,讓他幫忙解封水木秀鍾。”
泓一疑道:“過了這麼許多天,何以零九六遲遲不動手?”
“他在醞釀。零九六行事力求不留痕跡,善於在獵物毫無察覺之時致以致命一擊。怙惡失蹤的時間越久,愛子心切的陵禺鬼王便越慌張,自然心智也會大大減損。他不出手,只是時機未到。時機一到,一招鎖喉。”
泓一思忖半晌,嘆道:“這些,還只是表面上的。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失落的曲鑰很有可能就在零九六的手中。”
眾人紛紛回想起曲鑰失落的經過,原是化身橫塘的長老太陰盜走了曲鑰,還連累巨魄多年後因為無法擺脫心魔而喪命。如今太陰早已死在了佛槃島,零九六比眾人更早找到太陰,亦那個人難以想象的手段,必然從他口中挖出了曲鑰的下落。
更何況,當時還有個心思縝密的烏圖長老一旁協助。
後來零九六能輕鬆擺佈泓一用直鑰畫下的銅錢紅線陣,放下帝后的罪契而來去自如,恐怕也是因為手中持有曲鑰的緣故。
沉粼默然片刻,鬱然開口問道:“乃淬叉鑰的直鑰與曲鑰比起來,哪個更強一些?”
“這不好說。”泓一緊咬牙關,面色亦陰到了極點,“直鑰主陽,曲鑰主陰。陰脫生於陽,陽又反過來牽制陰。直鑰者,隨天地之力愈強而愈強。曲鑰者,隨持有者之力愈強而愈強。二者黑白不容,卻又相連相通。硬要說哪一個更強,卻是不可能的。”
他緩了口氣,顫顫多了幾分自嘲之意,“若是……若是能以開天闢地的曜氣催動直鑰,那便勝算便十中有九。可惜,這怎麼可能……”
披拂立即向沉粼投來一縷不可名狀的目光,後者知道其中涵義,卻沒繼續說下去,只是淡淡四個字:“確實可惜。”
泓一長嘆道:“擺在我們與零九六面前的,終究是一場實打實的硬仗。”
猛地一陣冷風夾著冰碴嗖嗖刮過,直吹得天地嗚咽作響,在這寂靜無人的荒原上,更顯得陰森怵人。
方才的談話間,三人以防衛性最高的姿勢圍成三角形,便是防著有什麼東西會突起發難。
不過,詭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披拂那雙魔性的瞳仁中難得的流露一絲驚恐,就在他身前兩步處,泓一的後背上,不知何時被拍上一個綠手印。三人各自凌亂,沉粼脖頸後、披拂手心裡亦有。
那綠手印不大,像是嬰孩的手掌所拍下,綠得發紫,宛若妖魔的眼睛。更透過衣衫直打面板上,滲入肌理,萬難去除。
然而不可否認的,方才三人俱不曾察覺有絲毫異物靠近,亦無絲毫痛感。以這三人的修為,即便是零九六恐怕也無法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
這倒是怎麼回事?
泓一吃了這啞巴虧又羞又惱,第一便想到了是零九六暗中搞鬼,對著天就是一頓怒罵。披拂忙著以自身內力逼退這詭異的手印,沉粼則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沉粼四下掃視了周遭,確無任何可疑之痕跡。如果不是零九六,那麼——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比肩而立的一十七作銅座巨人像。只見巨人凝固的面龐沾滿風雪,其上的圓眼、鼻子、嘴巴都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著,像是人臉卻又不是人臉。頭顱之下,巨人身上雕刻的古怪文字正隱隱閃爍著紅、黑變幻的光芒——這一切都是方才不曾有的。
思緒如雲氣飛速而過,就在不久之前,他、披拂、泓一都摸過巨人的手臂,也摸過這些凸起的文字。
那麼……沉粼不由自主地探向自己的脖子,那一小片手印之處涼涼的,溼溼的。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很快,那塊面板跟別處沒有絲毫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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