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些話在憂夫心切的姑射面前,未免單薄。嶺峪城的戲臺子就這樣被人生生奪去,任誰心裡也窩著一口惡氣。
只有和妶一人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大對,卻又難以明說,這種滋味令她渾身不對勁兒。
到底該怎麼做?
真是黑暗的時刻。
過不幾日,陽川州的人廣發請帖,以少帝之仁名,遍邀天下豪傑前來陽川觀戲,以慶年關之喜,普天同慶。
四海諸仙俱知,此番乃是披拂欽點陽川州開戲,又如此大張旗鼓地發帖禮邀,誰若是稍有推辭不去,則擺明了是跟新任少帝對著幹,也就是跟披拂對著幹,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人人俱知披拂的厲害。如今老帝后失蹤了這許多日,一直杳無音信,恐怕是凶多吉少。眼下少帝已然登基,大局已定,不論眾仙心裡怎麼想,若欲明哲保身,表面上都是要歸順的。
是以嶺峪城只雖是個年關戲局,凡是收到請帖者皆畢恭畢敬地應承前往,更有甚者大肆準備禮物貢品,竟欲屆時溜鬚拍馬、大展風頭一番。
不過,最為尷尬為難的還屬濟隰州的眾人。陽川州上至州主下至僕婢小廝,俱與濟隰眾人積怨已久,此番從煦珩嘴裡搶得這塊肥肉,更是躊躇滿志不可一世。他們向六界遍撒請帖,卻獨獨少了濟隰州的那一份。
依舊例,嶺峪城搭臺唱戲原是尋常,即便主人未曾邀請也可自行前往。只是這一次少帝會光臨此地,閒雜人等一律都要回避。
嶺峪城戲臺自古便是濟隰祖輩的基業,然此番濟隰的人都沒有請帖,一來二去,反倒成了閒雜人等,受盡驅逐白眼。
煦珩身為州主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連日來憂思傷身,白髮一根一根地往外冒。
論起這場風波的根源,抽絲剝繭,終究還是由和妶這個突如其來的客人引起的。
整個濟隰州對和妶謾罵連天,多是其勾引姦夫毀壞濟隰名譽云云,更有甚者言和妶乃天生災禍之星,生於何處何處便要倒血黴。
好在煦珩與姑射都是寬厚之人,雖心中亦有怨言,卻終究不曾因此為難於她。
夜深人靜之時,連和妶自己也在想,是否真的是自己錯了?還是說,這其中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
明日,又將有怎樣的驚濤駭浪?
……
沉粼緩緩走進宣德宮。
宮門的仙童叩首提醒道:“君上,僱主大人正與少帝議事……”
小仙童有些為難,沉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徑直推門而入。
殿內,榮曉葛契正站在披拂身前,咬著雙唇,神情專注,正背記著面前男子的吩咐。
榮曉葛契這般模樣哪裡像個君臨天下的天帝,分明就是個被夫子為難的學童。不過,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君王。
“明日務必如此。本座所說,你可明白了……”披拂正說著,忽瞥見不知何時進門的沉粼,猛地收住了話頭,衝那孩子道:“今日便到這裡。你先到後殿去坐著,一會兒滄溟會來接你。”
榮曉葛契不敢有絲毫遲疑,恭恭敬敬地拜別披拂,又向沉粼福了一福這才轉身離去。
少帝?沉粼望著榮曉葛契的背影,半晌啞然失笑。
“你的手段可真是厲害。當場我在乞丐王國第一次碰見這孩子時,頑劣得不像樣子。如今經你的手一調教,倒還真是變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