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元三千六百五十八年,初夏,北溟海海水波濤翻湧,海難頻發,霏霏淫雨連續下了八十多天,浮屍餓殍浮於海面,悽慘萬狀,宛若人間地獄。
濁浪過後,海岸上遍地狼藉,死人的屍體、破敗的船桅、斑駁的海玉……這些東西混在一起,發出腥臭沖天的氣味,經酷熱的太陽一曬,冒出枯褐的顏色,腐敗生毒。
紅嘴海鷗低低略過海面,海心不知名的小島上,一艘三桅大船正停在岸邊。船上的一些人正在船底修補裂口,另一些人攀到高處去採野椰果。船體參差破裂,旗幟零落,顯然這也是一艘飽受海浪折磨的船。
二層隔板上,一個白裙少女緩緩走到粗糙的沙灘上。身邊一個侍女急匆匆地叫道:“公主!他們馬上就好了,您還是不要下船了,地下髒的很……”話未說完,只見少女正看著遠處出神。
侍女順著白裙少女的目光望去,見遠處的海面上盡是死屍和雜碎,黑乎乎的一片,叫人噁心。
侍女嗔道:“公主,不要看那些東西了!晦氣得很。”
少女伸出指尖,“玉奴,你看,那裡好像還有個人在動。”
侍女皺了皺眉,眯著眼縫兒又眺望一陣,“那些都是從海里漂上來的浮屍,哪裡還有……活人啊?”
白裙少女短嘆一聲,自顧自地往南岸走去。
這裡的崖岸繞著環島圍成一圈,接著無數面玲瓏剔透的小瀑布,小瀑布後面是飛流而濺的大瀑布。
玉奴擔心公主的遇險,一陣小跑跟了上去。
瀑布的平緩的盡頭與海相接,主僕二人繞過突起崎嶇的岩石,果見一個半死不活的女子橫在那裡。那女子一頭乾枯的長髮已完全失了色澤,眼尾半闔半張,血色盡褪。她身上穿著一身破爛的玄袍,上面繡著巫怪的圖紋,似乎不是本地人。
“哎呀,這人還有氣呢……”侍女玉奴蹲下身子試試她的鼻息,“身子卻涼了。”
公主拿起個樹枝戳了戳那人身子,疑道:“奇怪。這人身上一絲靈識都沒有,按說早就三魂七魄都失了,卻還活著,也真是個奇人。”
玉奴睨著那女子蒼白髮青的面色直撇嘴,“公主,我們還是快點走吧。這女子半死不活地昏在這裡,定有蹊蹺,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的,說不定身上還有瘟疫,萬一染上我們就糟糕了。”
公主想了片刻,點點頭。方起身欲走,忽然又停下來,道:“玉奴,把她帶回去吧。”
……
她們撿回來的這個女子直昏迷了五天五夜,第五日頭上,船上的老藥師用苦海膽汁以毒攻毒,又加上一株千年人參的藥力從終於救了這女子醒來。
不過這女子似乎呆呆傻傻的,她自己的名字和身世一概不記得,甚至連話也不怎麼會說。
玉奴給她拿了一件婢女的衣服,告訴她說:“公主撿了你回來,你要是沒地方去,就跟在公主身邊,也好順便報答公主的救命之恩。”
那女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玉奴把她打扮乾淨去拜見公主,公主見她不高不矮的身材,姿色也說得過去,只是過於清瘦羸弱,那股痴痴的勁頭兒叫人搖頭直嘆。
沒想到撿來個痴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