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火球高高的懸掛在天空肆意的釋放著炙熱的能量,草木低垂著頭、匍匐著腰,臣服在其暴虐的照射下,鳥雀和知了也躲在樹上拼命的嘶叫著。
數百座白色的營帳如同天邊的白雲一般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圍繞在新安城下。帳外蜩螗(tiáo táng)羹沸令人心煩意亂,大帳內卻依然一片安靜,安靜的讓人恐懼生寒。
董卓站在帥營中,攥著一紙敕令,一腳將案桌踹翻在地,看著堂下眾將面沉似水,一道沉悶的聲音在帳中響起,彷彿一隻受了傷的孤狼。
“這特麼的算什麼?是否董某這些年脾氣太好,一個宰羊屠狗之輩也敢在本將軍頭上拉屎撒尿?還有那王黎,董某是佔了你家祖屋還是掘了你家祖墳,小小清河郡國相也偏將跳出來與本將軍作對!”
伴隨著吼聲落地,董卓手中的敕令也從半空飛起,輕輕飄落在帳下。
“主公!”李儒見堂下眾將一臉憤慨,賈詡依然一副未睡醒的樣子,苦笑一聲上前拜道,“主公,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何進嚴令我等暫住新安,雖與之前的計劃有所幹礙,但並不影響我等大局,還請主公勿憂!”
“並不影響大局?”
“正是!主公,那何進不過一屠夫耳,雖掌京畿要塞,卻多疑寡斷智小而謀大。我等本奉何進密詔入京勤王,如今兵臨城下,又怎可因何進一紙敕令而裹足不前呢?”
董卓收起臉上的猙獰,漸漸沉凝下來:“文優,依你之言又當如何?”
李儒點了點頭,拾起地上的敕令,冷笑道
:“何進本欲我等入京勤王扶持新君,卻因清河王德玉一言便食言而肥出爾反爾。既然何進不仁,就休怪我等不義!”
董卓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文優之意可是直接揮師東進?但那偃師的王德玉和趙子龍又如何處置?”
華雄、徐榮等人霍然起身拱手道:“主公,我等願率麾下將士奔襲偃師,斬那王黎、趙雲於馬下!”
李、郭汜等人也同樣不甘示弱,兀的站了出來,一身鐵甲哐哐直響:“早日間在這軍中也多聞王黎、趙雲一劍一槍稱雄冀州,我等雖不才,麾下卻也有一千西涼鐵騎,我等等願與麾下諸將與主公分憂,就在雒陽城下一決雌雄,看看是他清河郡兵厲害,還是我西涼男兒勇猛!”
李儒哭笑不得,朝堂下眾將揮了揮手:“主公,儒之意並非揮師雒陽與那王黎、趙雲爭一個你死我活!”
“哼!軍師之意莫非是覺得我等不如那王黎趙雲?”
“西涼大馬,橫行天下,軍師何必滅自己之士氣,漲他人之威風?我西涼鐵騎豈是一群小小郡國的老爺兵能夠阻擋的?”
這幫兵痞子!
李儒只覺得腦門被眾將吵的一陣陣的生疼,霍然起身向董卓欠了欠手:“主公可願聽儒一言?”
董卓一拍案桌,帳中頓時為之肅靜,華雄、李等人尷尬的坐回案椅,只餘李儒的聲音在帳中迴盪,“我等此次入京,麾下不過三五千軍馬。殺人三千,自損八百,若是真與王黎旗下郡兵一戰,不論勝負,我軍還能剩下多少人?最後又怎能入主雒陽,威懾京都?”
“如果我等不能揮師東進,又如何入主雒陽?”董卓眼角一挑,疑惑的看著自己的軍師。
李儒輕輕在案桌磕了磕,譏笑一聲說道:“‘車班班,入河間,河間奼女工數錢。以錢為室金為堂,石上慊慊舂黃粱’。主公,可還記得月初的那場童謠?
這首童謠來的是如此猛烈詭異,兩三日內便席捲京城,矛頭直指董、何及漢室。很顯然,京中除何進和張讓等輩之外,至少還有一股力量也在角逐。若是此時我等趁機攪亂京中這塘渾水,將閹宦及另一股力量與何進的矛盾激化,驅使他們爭一個你死我活,主公以為如何?”
“驅狼吞虎,渾水摸魚?”
李儒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不錯,正是如此。張讓等人和何進一旦矛盾激化,此輩自知手中力量不足以制衡何進,為保全自家性命必然鋌而走險,多半會在宮中設局殺死何進。
何進一旦授首,麾下將士再揮戈北宮報仇血恨,屆時宮中大亂,我等再趁機入主雒陽,大事豈不可期?”
“計將安出?”
李儒將手中的敕令遞給董卓,在董卓耳邊低語了幾句,董卓哈哈一笑,一拍案桌高興的跳了起來:“文優果然不愧是某之陳平也!這下何進就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死(屎)也是死(屎)了!”
堂下眾將聞言臉色漸變,李儒自然明白諸將校的心思,無非是在想自己是什麼笑裡藏刀心狠手辣的毒士罷了搖了搖暗自頭苦笑一聲,自己哪裡算得上什麼毒士,真正的毒士還在那角落裡呢。
角落中,賈詡抬起眼皮瞧了一眼董卓手中的敕令,又低下頭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