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信使得了董卓上表,一路晝夜飛馳,換人不換馬,沿途何止三五日。
單說這日大將軍何進突然得到董卓奏摺,欣喜若狂,急召京中大臣朝堂議事。
眾人剛剛站下,就見侍御史鄭泰出班奏道:“密旨行事乃陛下特權,非他人不可用!大將軍身受皇恩,以大將軍參錄尚書事而密令外鎮藩兵,有大臣私下結黨之嫌,恐非為臣之道。”
“迂腐之見!”何進面色微變,呵斥道,“如今朝局危勢,行事豈能居於小節?”
鄭泰接過何進的話題,繼續諫言道:“不錯,朝局危及,大將軍欲誅朝中閹宦以密旨群藩,泰等自然不便駁斥。但,如今若以明詔群藩,屆時群藩拱京,外鎮諸兵與大義均在州牧手中,大將軍又以何可制之?
更何況,董卓此人乃西涼首狼,其麾下也盡是虎狼之師,性情殘暴,殺人無數,若是任由董卓引軍入京,京中必然大亂,還請大將軍三思!”
鄭泰的當頭棒喝並未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如一瓢冷水一般從何進頭上淋了下來,何進憤然色變,指著鄭泰喝道:“簡直就是豎儒之見,進身為大將軍位列三公之上,節制天下諸鎮,但有所命,董卓等輩豈敢不從?
且董卓一路鎮隴西,伐黃巾討涼州,身受先帝洪恩官拜前將軍,正是忠勇之士,公業何必如此多疑,直令天下英雄心寒!”
盧植見鄭泰默然無語心若死灰,急忙上前勸誡道:“大將軍明鑑!公業先生為國為民,拳拳之心難以言表!
大將軍,公業先生所言不虛,前番征討蛾賊植曾與董卓共事數日,此人面善心狠,強忍寡義。一旦置於京師,若惡龍歸於海,猛虎放于山,必生禍患。大將軍莫若再下一道詔令,令其暫留扶風,以免京都局面失控!”
何進氣急而笑,看著盧植和鄭泰臉色漸漸變冷:“哼!子幹當年也曾經平叛九江,征討廬江,更率京中男兒劍指冀州。
本將軍還以為你必然胸懷江海,氣吞山河,看來當日鉅鹿城下一敗,蛾賊也將你心中志氣磨平了吧。如今做事怎麼就如小兒女一般縮手縮腳,怎幹大事?本將軍還如何依託你等!”
何進一席話氣得盧植、鄭泰意氣全消,這匹夫剛愎自用,不用善言,日後亂京師者,必然此輩也!罷了罷了,眼不見為淨!二人對視一眼去意已決,就欲出班辭行。
忽聽得殿中一聲輕喝,一人已越眾而出,二人轉頭視之,只見那人紫袍高冠,容貌甚偉,正是侍御史王允王子師。
“大將軍身居參錄尚書事一生名望,豈能因言傷人,此絕非宰臣胸襟也。公業子幹皆國家之忠臣,海內譽望,大將軍何不仔細思之?”王允捧著一封信箋走到何進身前,繼續說道,“大將軍,此乃清河國相王黎信箋,請容大將軍一觀,再作打算!”
何進急忙拆開信箋匆匆一掃,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王允道:“德玉說的可是事實?”
“正是如此!董卓慣以笑面見人,豺狼之心卻從未停歇。昔張角叛亂之時,董卓兵敗,曾以金珠玉珞賄於張讓趙忠才得以復起。
後平定涼州,與韓遂等人眉來眼去,養寇自重,致使西涼、三輔只聞董卓而非陛下。若是此次藉機入京,大將軍以為董卓願屈居人下乎?”
何進將信箋塞進信封,臉色陰晴不定:“德玉乃義真佳婿,我等自家人。其言本將軍自然相信,但那幷州刺史丁原和清河副都尉田遲,果然如德玉所言乎?”
王允捋了捋鬍鬚,朝何進點了點頭:“丁建陽為人忠勇善射嫉惡如仇,而其麾下驍將呂布更是天下無雙,自接到大將軍密旨,丁建陽已率幷州三千精銳屯兵河內。
至於清河副都尉田遲,實乃昔日護羌校尉田晏是也,涼州大戰之時為張讓等人所害星夜暗投德玉,與閹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京都之事盡付二人,大將軍以為然否?”
“那董卓處,又當如何?”
“大將軍但請寬心,德玉和子龍已率清河精卒紮營偃師,直待大將軍號令便夤夜趕至雒陽。至於董卓,大將軍只需敕令卓止步新安即可,若是董卓還膽敢野望雒陽,相信德玉和子龍二人必能令其後悔兵出涼州!”
“王德玉文武兼備,忠君愛國,請大將軍三思!”盧植、鄭泰等人齊齊出列諫道。
“準!”何進看著眾人,猶豫片刻,大手一揮喝道。
“轟!”
語剛落,一聲驚雷在大殿屋頂炸鳴,響徹雲霄,彷彿千軍萬馬在山谷中瞬間奔騰而過,古樹顫抖草木嗚咽,大殿內鴉雀無聲。
“刺拉拉!”
又是一道道閃電從天而降,彷彿無數的利箭撕破暗黑的烏雲划向天邊,在宮殿外、原野中寫下一片靚麗的折線。
……
七月流火,酷暑難耐。
新安,已是夏末秋初,暴雨過後,天氣依舊赫赫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