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掙脫了陵鈞的懷抱,情緒激動道:“你說得容易,中毒的又不是你,你怎麼能夠體會我日日夜夜擔驚受怕的心情?還有那個神仙洞主,真不是東西,自己沒本事,偏還貪心不足,設計別人為他辦事,他憑什麼,就憑他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別人就活該供他驅使?”她說到這裡,眼淚止不住地留下來,壓抑了幾個月的情緒,終於如山洪般爆發出來。
“對不起,陵鈞,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對你發脾氣,只是我,真的很害怕。”持盈無助道。她有多喜歡陵鈞,就有多害怕“花無百日紅”。一年的時間已經過半,她幾乎是數著天數過日子,這種煎熬和痛苦,不足為外人道。她將臉埋在掌心裡,任淚水肆意地流淌著,她難過極了,可是不想讓陵鈞知道。她是那麼喜歡他,希望他好,又怎麼忍心看他為自己傷心難過?
陵鈞看著這樣的持盈,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難過還是不難過。他多想告訴她,這只是她身為凡人時的一個劫數,她本來是天上最出色的仙女,可是他不能。天機不可洩露,否則必會招致大的災禍,他不能因為一時的不忍,害了她以後。
“是我沒用,持盈,是我的錯。”陵鈞近乎耳語地輕聲道。他想他真是沒用,救不了自己也幫不了她,這樣的活著有什麼意義呢?金剛怒目,菩薩低眉,世間各有各的緣法,那自己呢?自己是否也在其中?
持盈哭著搖頭,在她心裡,陵鈞始終是如天人般的存在,自己只會想著如何不拖他後腿,怎麼會嫌棄他呢?她鮮少看到陵鈞脆弱的一面,僅有的幾次,都是與自己有關的事。
自己令他這樣痛苦嗎?持盈不禁想道,一路走來,都是陵鈞在護她,有了危險也是自己先走。她不是不擔心陵鈞的安危,只是潛意識裡覺得他足夠強大,卻從來沒有問過他是否也會累也會怕,她習慣了陵鈞默默地付出,習慣了自己不停地索取,這個認知,令她無地自容。
持盈還在小聲地啜泣,可是她的心思一片清明,她不能再繼續成為陵鈞的負擔,她要跟上陵鈞的步伐,不管兩人差距有多大,自己也要迎頭趕上,否則,還不如離開他!想到這裡,持盈握緊了雙手,她有她的傲氣,她不允許自己這樣軟弱,“花無百日紅”固然可怕,可是她也不會對神仙洞主搖尾乞憐,如果活成阿常那樣,倒不如死了的好。
持盈擦乾眼淚,啞著嗓子道:“我們把它放回去吧。”
陵鈞點點頭,卻在觸及盒子底部時頓住。
“怎麼了?”
陵鈞擺擺手,示意持盈噤聲。只見他將盒子向左轉了轉,又向右轉了轉,整個盒子頃刻間一分為二。
持盈沒想到,看似不起眼的空盒子裡面還另有乾坤,難道是他們之前想錯了?
“大意了,差一點就被矇蔽了。”陵鈞取出夾層裡的東西,赫然是一封信。
“上面寫了什麼?”持盈好奇道。
陵鈞正想說話,不妨外面傳來一陣士兵呼喊的聲音,兩人仔細辯聽,竟然是朝這個方向來的。持盈瞭然,定是剛才她哭喊的聲音大了,招來了巡夜的人。兩人不再遲疑,拿了信和盒子飛身出了重華宮,藏身在屋頂上。聞聲而來計程車兵們查詢了一圈,一無所獲,最後不得不悻悻地離開。持盈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嘆息,她又做了件節外生枝的事情。
回到住處,兩人連同持節一起藉著蠟燭的光讀這封年代久遠的信。原來,信是開國皇帝的一個妃子寫的,上面說這盒子裡原本有一把神兵利器,得之可得天下,後來一個將軍知道了此事,威逼利誘讓她偷出來。開始她抵死不從,後來實在沒辦法,只得照做。那將軍在得到神兵利器後,意圖謀反,可是被開國皇帝察覺,先一步賜死,自此,那柄神兵利器便消失了,她覺得這場禍事是自己的罪孽,所以自請看守皇陵,永不回宮。開國皇帝恩准了她的請求,並在她走後善待她的家族,她感激不盡,於是寫了這封信放在盒子夾層中,用以警示後人。
三人看完一時無語。持盈想這妃子膽子真大,偷了這麼重要的寶物,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地留在宮裡,與此同時,她更佩服開國皇帝,竟然沒有殺她,還准許她去皇陵。果然大人物有大氣度,換了其他任何人,那妃子早死十次八次了。她又將目光落在最後一行上,那妃子姓夏,靜嬪也姓夏,該不會有這麼巧合吧。
陵鈞看著持盈道:“信看完了,你有什麼打算?”
持盈看看他,又看看持節,後者顯然一副狀況外的樣子,想了想,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我們留下這封信。”
陵鈞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持節則是無可無不可。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封過時的罪己信,當時的人們早就化為了塵土,人死債消,往日的恩怨也就隨風而去,這信已經沒有實際意義了。
然而,持盈還有別的打算,只是這個打算讓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