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土地微微顫動,陵鈞和沉羽幾乎是本能地變了臉色,這時持盈終於感覺到不妙,然而為時已晚,腳下的土地突然不受控制的塌陷下去,陵鈞沉羽飛身相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眼看著持盈沉下去。
“怎麼會這樣!”饒是陵鈞素來穩重自持,此時也大驚失色,面具下的臉微微抽搐著,顯示出主人激烈的情緒。陵鈞眼見持盈消失不見,頓感身心俱裂,一種無以言表的痛苦將他瞬間吞噬。為什麼,為什麼連這一點點的快樂也要奪走?他戴上面具,就是要跟前世的顏歡一刀兩斷,在他心目中,顏歡和持盈從來就是兩個人,喝過孟婆湯,投入新的輪迴,一切重新來過。他並不是要補償前世欠下的情債,而是想要給彼此一個新的開始。可是,他摸著持盈消失的地方,土地鬆動的痕跡猶在,紅顏卻已生死不知,教他如何接受!他知道,他從來都不是幸運的那個,他不祈盼天長地久,只希望在漫長的生命中能有一兩樣值得紀念的人或事。然而,詛咒終歸是詛咒,不可逃避,亦不可心存僥倖,它永遠在那裡,冷眼旁觀,無聲地拒絕你,冷漠地看你反抗,掙扎,最終跌入塵土,不可救贖,他就是無法被救贖的人,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
一旁的沉羽見了,心裡也很不是滋味。雖然他對持盈談不上欣賞,甚至隱隱有些鄙視,但眼見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消失了,多半是凶多吉少,到底一同患難過,不可能無動於衷,他沉聲道:“你別難過,持盈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她還等咱們去救她呢,就好像在神仙洞的時候,咱們共進退。”
陵鈞仍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既不說話,也不回答,沉羽不確定他有沒有把剛才的話聽進去。風颳過竹林“颯颯”作響,陵鈞青色的衣角隨風翻飛,他的神色是難掩的痛楚,背卻挺得筆直,沉羽忽然覺得他就如同翠竹,柔韌又堅強。
良久,陵鈞伸手,緩緩摘下面具,露出清俊的容顏。“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他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握著面具的手很穩,心也很穩。逃避終究不是辦法,既然已經選擇,哪裡來的後悔?是非功過,全由他一人承擔罷!
似是感受到他的決心,林中氣氛明顯有變化,這次陵鈞和沉羽早有準備。一波箭雨襲來,二人穿梭其中,遊刃有餘,很快將致人死命的毒箭盡數打落,箭雨過後,有稍稍的停頓,似是在為下一輪進攻積蓄力量。二人趁著空擋,幾個縱身,飛速越過竹林。見周圍沒有異樣,才稍稍鬆了口氣。
“無名鼠輩,真是豈有此理!”沉羽恨恨地罵道。這一切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操縱,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局請君入甕,以持盈為誘餌,設計除掉他們,到時候,持盈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沒有價值的人,只有一個下場:死!可是,這一切是何人所為,又是為了什麼呢?對於這一點,沉羽百思不得其解。
陵鈞默然,沉羽的疑惑,他自然可以解答,只是叫他怎麼說?凡是與他有牽連的,絕對不會有好下場,這一樁樁,一件件,很可能只有一個目的:警告他。他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的過往,那些黑暗的,無法言說的秘密,終會給關心他的人造成難以挽回的傷害,他又何必為了一時暢快,累及無辜。
“你回去吧。”陵鈞將面具一扔,隨意地說道。
沉羽聞言,愣了一下,似是沒料到他會在這要緊的關頭,說這種話。
“回去吧,我知道你有本事出去。”陵鈞又道,“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持盈我也會想辦法救出來,到時還要麻煩你送她回碧遊山。”
三個人進來,一個人出去,這種不仗義的事,沉羽自然不會幹。可是,陵鈞說得真誠,聽他的意思,好像是要做個了斷,何況還有持盈。這一路上,他不是沒看見那兩人的情意。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並不只是戲文裡的說辭。話說到這份兒上,沉羽自然識趣,他拱了拱手,道一聲:“保重。”
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墜落一直持續,持盈被一種無助感緊緊攫住。她感覺自己如浮萍一般,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擊中,毫無還手之力。她焦急又恐懼,卻毫無辦法,只能聽之任之。終於,她重新落到實處,只是還未回神,人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