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娘子垂著眼,眉宇舒朗,卻是籠著一層淡淡的漠然:“我莫三,自幼受父親孃親痛寵,兄長惜愛,打小便醉心詩書,女工女德亦不敢忘。父親孃親兄長掬著我,如珍似寶的養了我16載。我莫三雖不敢說冠絕閨門兒,卻是也自認不比其她千金低一分。此間並非要我自賤身分,同一名青樓女人爭奪郎君的。我莫三不會,亦是不屑於同你計較。”
莫三娘子歷來和人為善,極少講出這般鋒利的話,她這話一出口,綠水楞住了,胡海城也楞住了。
乃至莫三娘子的家裡頭人全都輕輕一楞。
然卻楞過以後,朱大院長卻是輕輕激動,帶著二分隱約自豪的口吻:“我兒講的好!”
胡海城垂下頭,再抬起頭時,滿面的難過:“莫三娘子,我自知是犯了錯,莫非你不可以給我一回改過的契機麼?”
莫三娘子輕輕的搖了一下頭,態度十足堅定。
胡海城眼中滿是灰心失望。
綠水咬了下牙,一下不響,徑直爬起來便往牆上撞去。
胡姜氏離的那塊比較近,她也一向在擔憂綠水一向跪在地下會不會傷到她的重孫,便一向看著綠水瞧。結果看見綠水爬起來,心知不好,見她二話不講便往這邊兒牆上撞來,“誒唷”一下,緊忙撲去。
胡姜氏本意是好的,可她年歲大了,腿腳不靈活,這樣一撲,反而把綠水給撞出,跌到地下時,肚兒那塊恰好撞到了石板磚,綠水即刻痛的臉如白紙,涼汗如雨。
胡姜氏也跌到了地下,究竟年歲大了,這一下跌的不輕,腿折了下,她也禁不住疼呼起來。
胡海城眼一剎那間閃過一抹噬人的赤紅,非常快消逝。
他沒半分猶疑,奔去胡姜氏那邊兒,急道:“奶,你沒事兒罷?”
胡姜氏躺在地下,雙掌撐著想爬起來,腿卻是一剎那吃疼又跌回,她疼呼道:“腳斷了腳斷啦!……”
胡海城跟他父親胡信宗緊忙把胡姜氏撫起,老胡頭急的不可以,瞧瞧老伴兒,又瞧瞧還躺在地下的孫媳婦兒,跺腳大叫:“還是不緊忙去尋瘸巴吳!”
胡信宗緊忙一道跑出去了。
小姜氏見綠水身體下頭洇出一片黯紅,瞳孔輕輕縮了下,顧不及其它的,緊忙跑過去從地下撫起綠水的上半身,急的淚水全都掉下來啦:“我的孫兒……”
朱太太面色一變,唸了一句佛號。
綠水痛的唇瓣兒全都白了,卻是固執的看向莫三娘子,忍著疼,斷斷續續發音道:“朱,莫三娘子,我,我自知卑賤,從不敢,妄和你相提並論……我……我願一死,換你同,同胡郎百年好合……”
莫三娘子從沒有見著過這般血糊糊的場面,她往倒退了一步,朱太太見狀緊忙把莫三娘子摟在懷抱中,唯怕寶貝閨女再給嚇到。
莫三娘子定了下神,拍了一下朱太太的胳臂,示意她自己沒事兒。她瞧了一眼在胡姜氏那邊兒噓寒問暖、看全都不看這邊兒血糊糊的綠水一眼的胡海城,眼中閃過一抹灰心失望之色。
這人,著實是個薄情寡義的。
綠水還躺在地下。
胡海城僅顧著胡姜氏那邊兒,老胡頭礙於身分不肯去抱綠水,胡信宗去叫瘸巴吳了,小姜氏跟胡慧姐胡潞城全都是婦孺,壓根抱不動人。
朱家反而是來啦莫三娘子的二位兄長,可是他們多少帶了一些唸書人的迂腐,輕輕楞了楞,不清楚應當不應當去幫這把手。
最終還是一邊一向默不響聲的胡春姐瞧不下去了,嘆了口氣兒,叫來家丁幫著把綠水抱到了房屋中的土炕上。
過了片刻,胡信宗徑直揹著瘸巴吳一道跑回來了,瘸巴吳在胡信宗背上給顛的直翻白眼兒。
胡姜氏一見瘸巴吳過來,緊忙尖叫道:“快去瞧我重孫!快去瞧我重孫!”
瘸巴吳進了屋,給綠水把了把脈,出來時面色嚴肅異常:“快去租輛拉板車,送去縣府。否則屆時便一屍兩命啦!”
胡姜氏忍著腿上的劇疼,抱著一絲盼望道:“送去縣府孩兒能保住麼?”
瘸巴吳罵道:“還保孩兒呢,可以保住大人的命便不錯啦!緊忙送去縣府罷!孩兒已沒啦!”
這話一出,胡家人面色或多或少全都有一些難瞧。
胡姜氏抖索了半日唇瓣兒,衝著朱家人叫道:“全都是你們家!害死了我的重孫!你們賠我重孫!賠我!”
胡海城雖難受卻是沒失去理性,他對朱大院長道:“恩師,著實對不住,我奶年歲大了,又遭了傷,心情悲疼之下多有開罪了。”
朱大院長輕輕點頭,表明他並不在意。
胡海城又要瘸巴吳來給胡姜氏瞧瞧腿傷,反而是也是沒啥過大問題,便是腿折了。僅不過胡姜氏年歲大了,這腿折了非常受罪,瘸巴吳給胡姜氏打了個白紗布,綁的密密實實的,又留了個藥方,叮囑胡姜氏每日摁時吃藥。
胡姜氏哭喪著臉乾嚎:“我重孫全都沒了,我還活著幹啥,吃啥藥呀!”
瘸巴吳裝沒聽到的,揹著藥盒走了。
愛吃不吃。
胡信宗要去給綠水租拉板車送她去縣府,胡姜氏罵住了:“租啥租!要她自己死去!她那是殺了我重孫,我胡家不認她!要她愛死哪兒去便死哪兒去!一個臭*,不要髒了我胡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