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躲雨的,節南沒在意,正想往大屋另一頭走。 ?㈠?Z??.㈧C㈧O?M
“他還活著?他……怎麼可能還活著?我……我親眼瞧見他落了懸崖。那麼高的地方,下面也沒有河……”
那聲音惶惶不可終日,呼吸喘抖。
另一個聲音冷靜,“那不是他,而是王家九郎。聽說王端嚴大人和中書大人本就像雙胞胎,所以王九郎也和他像極。但我觀察過,王九郎頑劣,行事懶散,為人尖鑽,除了五官肖似,並無一處能與他相提並論。”
節南站住了,手指輕摩那塊年畫雕版,望著窗紙上的兩道人影,眸裡深褐沉光。
這個聲音的主人,她是認識的。
“可是……”惶惶仍惶惶,“會有那麼相像的人麼?剛才只看了一眼,我就覺得他的冤魂終於找來了。你不知道,他剛死的半年裡,我夜夜做惡夢,夢見他拉我一起死,要和我同歸於盡!”
“人死燈滅,而且是他自己心志不堅,非要走絕路不可。你雖有錯,卻算不得大罪,實在不必那麼自責。”
“不!我就不該到都安來!像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臉面成就大器。只要王家的人知道他尋死的真相,我也是死路一條。”
“我倒覺得你想得不錯,大丈夫應頂天立地,成就自己,你不能為已經死了的人得過且過,浪費自己的才華。更何況你為此自責了好幾年,也足夠了。你不是說那日崖上只有你和他兩人,下山時沒見到別人?就算有人瞧見了,又不是你害他推他,他自己跳下去的。總之,好不容易進了軍器司,你一展長才才是正理,別辜負了我師父的推薦。”
這聲音一向嚴肅又磊落,節南從不曾懷疑聲音主人的人品,想不到會聽到他說不磊落的秘密。
“伍枰……”惶惶聲音終於指名道姓,“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他那樣的天才,百年難得的天才,竟然因為我……”
“事已至此,後悔何用。我當初曾苦苦勸你,你仍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固執己見,以為能帶人遠走高飛。但你可曾料到今日這個結果?”這聲音屬於節南的版畫師傅伍枰。
窗紙上的一個人影漸漸往下沉,節南能聽見那人近似喃喃自語的哀嘆。
“是我天真。”
“好了,振作起來!男子漢掉眼淚像什麼話!”伍枰卻一把拉住那人,“孟元!想想你當年的凌雲壯志!你老說我沒出息,那就出息給我瞧瞧!走!”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節南才走出大屋。
廊下無人,雨小了,風卻狂躁,卷得雨密如針,統統扎進白牆,似要拆了才甘心。
她聽到了什麼啊——
孟元說得那位尋死的王家公子,除了王希孟,還會有誰?!可是,王希孟不是病死的麼?得一種急病,無藥可醫,幾日後就故去了。
她得到訊息的時候,不能離開北燎,要說有疑心,也很快打消了。王希孟是暉帝看重的天才少年郎,不但親自得他教習,更允諾光明未來,連她那種掃地的小宮女都聽得到他的訊息,可想而知他當時有多紅,又是名門出身,家族傍佑,誰能害得到他?
不是病死的,是尋死的?!
節南站在廊簷邊上,本該扎牆的雨針全扎進她的裙襬,她也不覺得涼,只是出神怔想著,沒瞧見園子側門溜過一道人影,然後又溜了回來,穿雨走到她面前。
“真巧啊。”那人一身青衫讓大風颳拍著,墨眼卻似夜海,身姿拔立如勁松,定然且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