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跟秦立也算半個哥們兒,根本沒想到他會衝上來動手,猝不及防被打得退了幾步,堪堪靠在牆上穩住自己。他滿肚子莫名其妙,剛要開口質問,秦立已經撲了上去,揪著他領子罵道,“劉長靜你個王八蛋!你是哪門子的庸醫!胰腺癌你給看成闌尾炎?你個王八蛋!我他媽今天跟你拼了!”
劉長靜本身莫名其妙,氣得立時三刻就要回手,聽了這話,手頓在半空,難以置信地看著秦立,“你是說,綿綿他……”
秦立暴怒,嚷道,“你別他媽跟我提綿綿!你沒資格提她!”
說完,他又揚手欲打。
劉長靜面如死灰,連躲都不躲了。
薛綿綿闌尾炎症狀典型,他確實沒考慮到機率極低的胰腺癌。
醫學界有一句話,當你聽到馬蹄聲時,要想到馬,而不是斑馬。
可醫學界沒有人告訴他,如果他朋友的妻子,他的朋友,恰好就是這匹斑馬的時候,他要如何自處。
霍奕衝上來把秦立死死箍在了懷裡,“秦立你是不是瘋了!胰腺癌有多難診斷你不知道嗎?換你來看你就能看出來了?”
秦立玩命掙扎,一邊掙一邊罵道“霍奕你他媽是兄弟就給我鬆手!你別給這孫子找藉口!要不是這個王八蛋他耽誤時間,現在說不定還能做手術!”
霍奕罵道,“做個屁的手術!前後差不了兩個禮拜,你看那瘤子,那他媽是兩個禮拜能長起來的嗎!你給我清醒一點兒!綿綿後面用的著人的地方多著呢,你該幹嘛幹嘛去,在這兒耍橫有什麼用!”
秦立臉上咬牙切齒的神情還沒收,眼淚就下來了,“萬一呢?萬一那瘤子長得快,萬一兩個禮拜前手術還好做呢……”
“秦立你是不是傻啊?現在都已經這樣了,你盼著那瘤子長得快乾嘛?那瘤子要是長得慢的話,我不是還能多活兩天嗎?你這一天天的盼著我點兒好不行嗎?”薛綿綿漫不經心的語調打破了眼前的一團亂麻。
秦立身體劇烈地一抖,不敢置信地回頭。
薛綿綿站在那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陸微別跟在她身後,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秦立迅速抹了抹臉,回身站好,硬擠出一臉的笑,“沒事兒,沒事兒啊,也不是不能做手術,就是困難了點兒……沒事兒……”
薛綿綿白了他一眼,徑直走到劉長靜面前,“對不住啊劉大夫,這秦立太不懂事兒了。要不你揍回來吧?我在這兒看著,他不敢躲。”
劉長靜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薛綿綿強自挑了個笑臉,“你這麼看著我幹嘛啊?我這又不是馬上就死了。剛秦立不是說了嗎,有救!你按規矩做事兒,也沒什麼錯。我自己命不好,怪不到你頭上。”
陸微別再也繃不住,哭了出來。
秦立站在原地,茫然失措。
霍奕眼眶也酸了。他向前邁了一步,站到了秦立身邊。
薛綿綿擺了擺手,“行啦!別一個個都跟參加追悼會似的,多不吉利!霍大夫,麻煩你把這個大麻煩帶回去,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讓他過來道歉。檢查也做完了,我和微別逛街去了。治療的事兒,咱們下午回來再說。”
她走到陸微別身邊,“你也別哭了,多難看啊!一會兒去逛街小心人家不賣東西給你。趕緊的,陪我上去換衣服吧。”
陸微別哭得更兇,一邊哭一邊盯著薛綿綿的頭頂,含混不清地道,“我有錢……人家才不會不賣給我……”
“行行行,賣賣賣。那咱先上樓換衣服行不?一會兒路上該堵車了。”
陸微別咬著牙,硬是收了眼淚,安安靜靜地跟薛綿綿回了病房。
薛綿綿回去以後,果然換了衣服,跟陸微別出去逛了街。
陸微別一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卻發現她看上去甚至心情不錯,還買了一串糖葫蘆邊走邊吃。
商場換季,在打折賣適合晚春初秋的單衣。
薛綿綿看上了一件真絲襯衫。闊肩寬袖的版型,深藍色的底色上,金燦燦的向日葵開得生機盎然。
她看著這衣服,就生生流下了淚來。
“也不知道這衣服,我要是買了,明年還有沒有機會穿。”她喃喃道。
陸微別站在她旁邊,心裡一酸,也跟著哭了。
兩人就這麼站在人家櫥窗門口,自顧自地哭成了一團。這把店員嚇了一跳,忙過來問怎麼回事。
薛綿綿哭得專注,陸微別抽抽噎噎道,“沒什麼……就是心裡難受……”
那店員心裡也難受。
這大上午的,週六,黃金購物時間,兩個人在我櫥窗前面哭,我這生意怎麼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