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一愣,“就為這個?”
陸微別點頭,“就為這個啊!之前張林跟我說過,他當年追劉沁的時候,就是靠陪喝酒成功的。哎呀,你不懂。麻利兒鬆手吧!”
秦立哪兒敢一個人陪著劉沁?忙道,“我去買我去買!你不認識路,我去買!”
說著忙不迭地跑了。
陸微別阻攔不及,按著眉毛盯了他腦袋一會兒,確認沒什麼不該出現的數字,安下了心。接著,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側頭看著劉沁。
劉沁坐得穩穩的,也不說話,活脫一個老僧入定。
過了一會兒,秦立就抱著一大堆零食和啤酒過來了。
陸微別接過東西,把零食放在袋子裡沒動,把酒拎出來七七八八地攤了一桌子。開了一瓶啤酒遞給劉沁,自己也開了一瓶,一口一口地慢慢喝著。
劉沁也喝,喝得比陸微別還慢,喝得淚流滿面。
秦立覺得事情和想象的不一樣,剛想張嘴說話,就被陸微別瞪了一眼,訕訕地閉上了嘴。
半晌,劉沁眯著眼睛開了口,“我以前也是這樣的,心裡裝著一大堆事兒,但是總是裝著好好的,裝著沒事兒。當時張林也是,買了酒,一句話不說地陪我坐著喝酒。”
“你們知不知道,我和張林的結婚誓言裡,有白頭偕老這一條呢。”劉沁藉著醉意,自嘲道,“可現在呢?誓言完成了一半兒。我們白頭了,卻不能偕老。我們想做一對百歲老人,現在呢,我們做了一對半百的老人。”
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對,不是‘一對’半百的老人,是‘一個’,‘一個’半百的老人。”
她一瓶酒喝乾,又開了一瓶,“年輕的時候我哭吧,我哭著哭著,還能笑出來。那時候我才二十出頭,看什麼都有希望,看什麼都未來。現在呢?日子只會越來越壞了,永遠好不起來了。永遠也好不起來了。”
陸微別悶了一大口酒。
秦立不再左擰右歪,洩氣一樣地安靜了下來。
“會……過去的。”秦立勸道。
他本身想說“會好的”,但又覺得,確實一切都不會好了,所以中途改了口。
“不會過去的。”劉沁搖搖頭,“我人生當中,從沒遇到過這麼難的事兒。”
她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強調,又像是自嘲,又重複了一句,“永遠都不會過去的。”
秦立聽得垂頭喪氣。
“會過去的。我小時候,有次看得不緊,眼睜睜地看著我家貓掉到樓下摔死了,那時候我也覺得,這事兒永遠都不會過去了。可是你知道嗎,我現在已經記不太清,他臉上的心形白斑是在左臉還是在右臉了。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的。”陸微別道。
她說這話本意是想勸人,說到最後卻有些繃不住,又帶著酒意補了一句,“但是過去,比過不去還讓人難受。”
秦立沒聽明白,問道,“為什麼啊?過去了就乾乾淨淨地開始新生活,有什麼不好嗎?”
“是啊,過去了比過不去還要難受。”劉沁也悶了一大口酒。
“什麼是啊?是什麼啊?你們是不是對‘過去了’這事兒有什麼誤解……”秦立有點兒急。
“你說,如果我跟他說,讓他接受手術,活下來,會怎麼樣?”劉沁問道。
秦立一愣。
“不知道。”陸微別道。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劉沁看向陸微別。
陸微別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其實她知道,她一定會完全尊重對方的意願,不提出任何要求。不過這是她的超能力逼她形成的行為準則,對於劉沁而言,毫無參考價值。
而且她也應該不會有這麼一天吧。
她這個連微信都不敢主動發的膽小鬼,怎麼可能擁有一個知心人?
“我也不知道。”劉沁把酒喝乾,開了一瓶新酒。
“那個……劉老師啊,我插句嘴,你要是真猶豫就早作決定,再過幾天,就是想手術說不定也沒法兒手術了。”秦立道。
劉沁握著酒瓶的手抖了一下。
“那樣也好。”她啞著嗓子道。
那樣也好,等到窮途末路,等到退無可退,那就再也沒有什麼該死的選擇需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