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自信地笑了笑,說道:既然趙三衙內這般說,那就請出題吧!
趙明誠聽歐陽曙故意把自己稱作衙內,心下也是懣怒不已。要知道,他進太學而不是國子學,本就是為了告訴別人,不靠父親的身份,他也一樣可以透過科考進入仕途。但歐陽曙這個稱呼,卻象是當眾給他他一巴掌一般,讓他立即又記起了四次關係重大的考試盡皆失敗的沉痛往事。他的呼吸立即變得沉重了,目光也變得狠厲起來。
好,既然咱們身處大相國寺,就請我們的李大才子以《大相國寺》為題,賦詩一吧!不過,有個前提,那就是要寫出大相國寺的氣派來,不要象你們江南的那些個清真居士(周邦彥),山谷道人(黃庭堅)一樣,鶯鶯燕燕的,沒得辱沒了大相國寺數百年的威名!
趙明誠見歐陽曙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下不由也有些忐忑,便想多給歐陽曙的詩加一些條件。但他這一出口,立即又擴大了打擊面,把當朝兩位大才子周邦彥和黃庭堅都說進去了,令旁邊不少這兩位大詩人的仰慕者皺眉不已。
歐陽曙一聽,正中下懷,暗道這有什麼難的,有現成的啊!不過,他還是蹙起眉頭,故意苦想一陣,一副不得要領的樣子。
眾人不由都為歐陽曙擔心起來。本來呢,作為觀眾,有熱鬧可看,他們也不至於有什麼感情傾向,偏偏今天趙明誠表現得實在是有些欠扁,他們對自己蓋過趙明誠沒有什麼信心,就都把希望寄託在歐陽曙身上。
而這些人中,又以範宏德這種心情最為殷切。他今天把歐陽曙抓過來,原本只是想從把他當作工具,從心理上打擊一下趙明誠,讓他揮失常的。卻不想一進來,這個工具就被擺到了檯面上。這一下,歐陽曙的揮就和他息息相關了。若是歐陽曙不能狠狠打擊一下趙明誠的氣焰,那以後再和趙明誠遇上,那就矮人家一頭了,到那時候,還怎麼和人家鬥?
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中,歐陽曙繞著一大從梅花走了一圈,嘴裡****有詞,直把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這才忽然一跺腳,大叫一聲:有了!便轉過頭來,向著眾人,一字一句地吟道:
大相國寺天下雄,
天梯縹緲凌虛空。
三千歌吹燈火上,
五百纓縵煙雲中。
一眾看熱鬧的一聽,頓時喝起彩來,而那美男子範宏德更是喜不自勝,哈哈大笑道:李兄這一詩真是氣勢磅礴,奇想天開,佩服佩服!不要說比那麼鶯鶯燕燕的江南詩人,就是比起那些京東那些大漢的曲子也是毫不遜色啊!
趙明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因為他就是密州人士(今屬山東),屬於京東東路,範宏德這是影射誰,自然是不問可知。
而歐陽曙卻不由在心下暗道慚愧,又一次盜用了前人的文化果實。歐陽曙的摺子上去,孟皇后一般都會加意著緊一些,更何況歐陽曙所提的事情對於她這個初掌朝政的太后來說,不啻收買人心、創造祥和氣氛的良機,孟皇后自然沒有忘記好好表現一下自己的仁德。
到了第三日,便有聖諭下來。鹿雲柔、米氏皆封誥命夫人,鄭寶兒蔭了一個國史編修,而至於範宏德,因其父之死被重新定義為積勞成疾,因公殉職,也被賜予進士出身,封戶部員外郎,因範宏德本人無心仕途,又改授雲州防禦使。這樣,範宏德以十七歲的年齡,便以防禦使的身份致仕,也算是極為罕見了。其實,以他家在朝廷上的人脈,以及如今朝廷的這個風向,他若是入仕,可稱前途無量。
孟皇后的另外恩典就是幫範宏德和米氏賜婚。雖說婚姻之事,不論是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地結婚,還是賜婚甚至私奔,都是男女二人結為夫妻,在一起過日子,但有了太后賜婚,這份榮耀是完全不一樣的,夫妻二人的責任也是不一樣的。婚後二人不論是否相得,經歷任何風風雨雨,想要分開卻是難上加難,因為這涉及皇家的顏面,涉及太后懿旨的權威。
對於歐陽曙來說,最為欣慰的事情便是範曉璐和她爺爺一番深談之後,便放開了心懷,也就沒有過度悲傷,也沒有因歐陽曙的隱瞞而嗔怪。還有另一件事情也讓他頗為欣慰,那便是歐陽玄燁回來了。章惇如今雖然還掛著一個高高在上的虛銜,卻沒有權力去過問朝政,這沒有讓這位一輩子經歷太多起起伏伏的老人消沉下去,反讓他勘破了名利場中的那些爾虞我詐,也就不再遷怒與自己的兒子。父子二人一和解,終於將鹿雲柔接進了章府。也算是成就了一樁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事。
這些事情看在歐陽曙眼裡,為自己的好朋友高興之餘,也觸及了自己內心深處隱藏著的別樣情懷,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因為上奏摺為鹿雲柔等人請求恩旨的事情,歐陽曙暫時到還沒有提出自己致仕的事情。他這些日子也天天來開封府衙門混著日子。歐陽曙做事情可算是心不在焉,加上又是新手,處理事情既沒有效率,又沒有準確性。好在同僚們都知道他乃是太后跟前的紅人,對於當今天子的承蹕,有人所難及的懋功,若不是他太過年輕,說不定早已是本府正堂一級的高官了,大家對這位前途無量的同僚自然是要巴結三分的。下屬們無不願意為他效命以求更好的前程,上司們也不敢將他當下屬看待,個個客氣有加。
這一日歐陽曙正在衙門當班,忽聽一名下屬神秘兮兮地探頭過來,諂笑著:李參軍還沒有聽說吧?
歐陽曙有些莫名其妙。從這哥們的深情看來,像是邀功,應該是有什麼喜訊到了。不過,歐陽曙實在不很喜歡他這種說話只說一半,一邊討好賣乖,一邊賣關子的性情,他有些不耐地問道:什麼沒有聽說,你且說來聽聽!
那人察言觀色,知道歐陽曙有些不悅了,也不敢再賣關子了,連忙說道:前任太學正李大人回來了!
歐陽曙心下一動,神色上便有些激動了。他這幾天一直懸心的便是李格非、李清照父女二人何時迴歸的事情,以至於說話行事都是心不在焉的。乍一聽得這個訊息,自然難免激動。
你說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