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雲急忙問道:那你那次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和什麼人在一起呢?
這可真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歐陽曙想了想,半虛半實地說道:我見他和另外一個人神態十分親暱,所以便沒有上前打擾。我猜,那一定是他的情人吧!
盧雲搖頭苦嘆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是貪戀美色,樂不思蜀。歐陽曙卻在心下加了一句:美色?那趙三衙內雖然也算相貌堂堂,但離著美色的標準,還是差得很遠的。
盧雲得到了這樣一個壞訊息,意興索然,便向歐陽曙拱拱手,道:告辭!腳步沉重地轉身而去。
看見他走遠,胡浪便向歐陽曙道:賢婿,你們也啟程吧!如今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十分大理寺的監獄絕對是整個大宋朝最新、外部環境最好的一個監獄。宋初的時候,大理寺是不設監獄的,其功能僅僅是推讞案件而已。直到熙寧五年(公元1o72年),神宗皇帝下詔建大理寺獄,僅僅歷時17天,一座嶄新的監獄就建立了起來。這裡也可以看出,大宋的建築工人們對興建監獄,懲治**分子和大壞蛋是很有熱情的,做起事來事半功倍。
這座到如今還不足三十歲的大理寺獄佔地頗為廣大,老遠看起來十分雄偉。又因為四周遍植松柏,林木蔥蔥,走進了讓它看起來又十分陰森。
不過,更為陰森的是監獄的裡面。這座監獄雖然年輕,但內臟卻早就和那些有了百年曆史的監獄沒有不同,都是一樣的糜爛,一樣的醃髒。
羅有德此時正像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冤枉這兩個字他這幾天已經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了,大理寺的官員也提審過他幾次,但他除了重複那冤枉兩字,卻說不出一點有利於自己的證據,弄得他這幾天都有點神經了,自言自語的時候都會鬼使神差地冒出冤枉二字來。不過,由於他一直不肯認罪畫押,考慮到他的身份,大理寺的審問官員也不好強來,這件案子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按照這些天的慣例,他每天上午都會被提審,問案的官員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句,而他自己的回答也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句。幾天下來,他就把這個過程當成每天必走的一個過場了,他甚至對整個對話的過程都已經倒背如流了。於是乎,他對眼前這個瀰漫著濃烈的氣味和各種哀嚎聲的監獄就不再那麼害怕了,倒是變得越來越無所謂了。
不過,今天倒是有些異常。平日這個時候,他也是這麼躺在這裡,不過那是因為提審早結束了。但今天到目前為止卻還沒有一個人來,甚至是他旁邊的那些獄友們也沒有一個被拉出去審問的。
這種現象是在的十分反常,以羅有德多年在官場摸爬滾打的經驗,當然猜到了外面肯定是生了天大的事情,大理寺的這些人已經無暇管獄裡的犯人了。不過,到底生了什麼事情,他並沒有興趣知道,到了他現在這個地步,除了天下大赦,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能勾起他的興趣的國家大事了。但是,天下大赦又是不可能的,年前剛剛大赦,不可能幾個月後又赦一次。
於是,羅有德便靜靜地趴了下來,享受一下這難得的清淨。和那些大理寺的問案官員的問答,說實在的,雖然沒有任何的精神負擔,但體力消耗還是挺大的。況且,這監獄裡的伙食實在不能叫伙食,在他看來,給豬吃都嫌寒磣了點。對於他這樣長期山珍海味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難以忍受了,若不是餓得實在沒有辦法了,他又哪裡咽得下這等物事。這幾天,他雖然勉強吃了點東西,但眼見的現實是,他確實瘦了,很明顯地瘦了一大圈。
正在羅有德神思飛舞,滿心天馬行空的時候,就聽一陣咚咚的腳步聲響起。他此時正躺在地上,對這腳步聲更是聽得十分清晰。
羅有德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就見一個獄吏帶著兩名獄卒走了過來。來到他這一間,那獄吏掏出鑰匙開啟了獄門,向獄卒道聲:帶走!兩名獄卒便如狼似虎地衝了上來,拖起他,架著就走。
羅有德本來正在憩息間,被人如此不客氣地侵擾,自然是滿心不樂意,一邊掙扎,一邊喝道:做什麼?放開我!但是,他本就是文弱書生,又已經餓得筋疲力盡了,那點掙扎的勁兒在兩名獄卒看來,簡直就像撓癢癢一般,而他那喊叫之聲又嘶啞又無力,早被周圍那群凡人的乾嚎聲淹沒得無影無蹤。
不一時,他們便來到了監獄旁邊的一個審訊室,那名獄卒來到門前,輕輕地稟道:啟稟推丞,犯人帶到!
羅有德終於不再嘶叫了,因為他看出了今天氣氛的不一樣,平日裡過堂,那都是三班衙役在大堂兩邊肅立,主審官在正堂高坐,旁邊師爺文案一應俱全,犯人帶到之後無需經過稟報,直接提到堂前的。但看今天這勢頭似乎不是如此,審訊居然放在這小小的審訊室裡,然後是人犯來到了居然還要稟報。
難道是要動刑了?羅有德心下一驚。他知道,一旦陛下下令動刑,那就不是皮肉之苦那麼簡單了,這案子也就變得很難翻案了,即使有一天陛下終於現自己錯了,但為了帝王的尊嚴,他也會選擇掩飾過去,而不是打自己的臉!
正思忖間,就聽裡面一個聲音輕輕應道:帶他進來!聲音中氣十足,平緩中帶著無限的自信。
那獄吏揮了揮手,兩名獄卒立即把羅有德拖了進去,就像丟垃圾一般往地上一扔,便退了出去,順手還關上了房門。
羅有德有些費勁地爬起身來,但覺正要檢視一下四周的環境,就聽一個聲音說道:還認得我嗎?
羅有德微微一震,循聲望去,就見那大堂之上正坐著一名官員,一身嶄新的官府,國字臉,面相頗為威嚴,眼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正輕邈地看著自己。
你,你是那個沐大官人?羅有德失聲叫道。他一直以為那位沐大官人應該是一名爭位失敗的皇親國戚,不想他卻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這簡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沐雲微微一笑,道:羅補闕竟然還記得下官,真是讓下官惶恐不已啊,下官還以為這十幾天的牢獄生涯,會讓人的記憶變得遲鈍的!涼爽,趕路正當其時。
歐陽曙點了點頭,正要轉身上車,卻遠遠地看見盧雲身子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好在隨在他身邊的兩位家丁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把他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