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大戲,被當時的西塘人津津樂道數年。
一向不輕易出手,出手便馬到成功的李箋,信誓坦坦說這孩子只能苟延殘喘,可以不死,但毫無痊癒的可能。
而那名四方雲遊,面容慈祥的小老頭,卻拍案表示他能救這孩子。
“這孩子的病生在心脈之中,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如何診治?”李箋冷笑,認定裴殊不過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的裴殊將手指點在小孩的胸口,緩緩道:
“我要替他,換一顆心。”
那一瞬間,李箋是懵逼的。
後來他才知道,這名裴大夫,獨自在邊疆行走多日,破了無數毒陣,拉回的生命更是數以千計。
那時的他唯有目瞪口呆地看著小老頭拖來一具新鮮屍體,面不改色地開啟那孩子的胸膛。
這是醫術?亦或是法術?李箋不得而知,裴大夫甚至沒有忌諱他正在看著他操刀,在三個時辰內完成了換心之術。
李箋手裡捏著那顆小小的心臟,才能提醒自己並非活在夢裡。
之後的事,西塘人就不知道了。
他們只知道,待裴殊走後的第二天,李箋默默把自己那塊“活人不醫”的招牌取下,砸個粉碎。
一時間,感冒的,頭脹的,牙疼的,沒病,就是想養養生的,一窩蜂湧進了李箋家裡。
過去的你對我愛理不理,現在的我要讓你也不能寐。
而李箋倒也是乾脆,說到做到,不論毛病大小,盡數醫治。
一晃十年,西塘人都知道西塘有名妙手回春的李大夫,卻忘了那個狂傲自大的青年郎。
李箋一腳踢開門,沉默地常坐在藥閣內。
在醫館樓下搭理事務的小童聽見了響動,連忙跑了上來,臉上帶著莫名的神情。
“大夫,發生了什麼?”他侷促地站在門口。
自己和李箋相處十年,還從未有見到他如此頹廢的時候。
“汪荇。”李箋呵呵開了口,聲音低沉,“裴大夫助你重生,我為你延壽,你稱呼我們為什麼。”
“二位大夫,是阿荇的再生父母。”汪荇低頭,謙恭說道。
李箋的眸子咕嚕嚕地轉著,他站起身,走到一處書架上,揮手便將書架上整齊的數十本書摔到了地上。
有幾本書的書頁因為衝擊而外翻,展露出整整齊齊列在上方的各種外科方法。
李箋出生內科世家,分外瞧不起在軍中混跡的外科大夫。
但在裴殊走後,他鑽研苦讀許久,便是為了有朝一日去找他雪恥。
“生養你的母親,死了。”
汪荇一時愣怔,隨即便反應過來。
他自小帶有心疾,而父母又是窮苦人家,自然養不起他。
他小心翼翼地活了四年,在一次次的心悸無力中戰戰兢兢。
終於,在十年前的夜裡,昏迷不醒的他被父母放在了李箋的醫館門口。
“李大夫活人不醫,吾兒此症,大夫皆說無藥可救,不知李大夫是否仁心,能收留吾兒。”
汪荇再睜眼,便看到一老一少兩個醫者。
老的人矮矮胖胖,笑容溫和。
少的人高高瘦瘦,面色震驚。
“真……真的活了?”汪荇想象中神仙一樣的李大夫李箋,在他醒來時,竟只能說出這種話。
他的心已然不是他的了,可他還是汪荇,並未被任何人取代。
這十年來,他過得也並不算一帆風順,時常會莫名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