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許久,整個宮殿輕得連一根針的落地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良久,葉沁竹聽到了大笑聲。
“好!”老皇帝合掌大笑,“好,不愧是葉相的女兒,講得倒是有理有據。”
“去,和劉景說,讓他不必再查,回來覆命便可。”他朝一邊的向黃門命令。
小黃門得令,一溜煙兒跑沒了影。
葉沁竹暗自鬆了口氣,在她起身的同時,她明顯感受到楊卿珏緊繃的身子也稍稍鬆弛了些許。
楊卿珏……也在擔心自己被皇帝盯上嗎?葉沁竹心念一動。
“來人啊。”皇帝下令,語氣平靜地彷彿在討論御膳房的手藝,“把這不知好歹的使者剁成肉泥,燉熟了給安國國君送去,再把兩個隨從的皮剝下來,掛在城門。”
只有這個時候,葉沁竹才覺得皇帝像皇帝,無論多麼殘忍的手法,從他嘴裡說出,就都變得輕飄飄了。
不一會兒,劉景不情不願地回來。老皇帝見人員已到齊,隨口說了幾句安撫的話,便繼續開始了宴席。
只不過這一次,菜涼了,酒薄了,在場的各位吃的沒滋沒味。
顯然老皇帝也是如此,沒吃一會兒,便懶散地離了席。
其餘人見此,也便三三兩兩地散了。
對於葉沁竹在宴會上出頭的行為,趙夫人和葉壑各執一詞。
葉壑認為生女當如是,針砭時弊,敢作敢當。
趙夫人卻差點甩了葉壑一臉袖子,劈頭蓋臉對著葉沁竹一陣臭罵。
“天子一怒,伏屍千里!你知不知道如果皇帝不高興了,隨時能要你的命,也能要我們葉家滿門的命!”
“竹子明白。”葉沁竹回話道,“但竹子認為,若一直把話憋在心裡不說,那若報應真的來了,再說什麼都不會有用了。”
聽了葉沁竹的話,趙夫人長嘆一口氣,憐憫地看了葉沁竹一眼,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上了車座,只留給葉沁竹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背影。
“大哥哥,我……”葉沁竹覺得有人在拉她的衣袖,剛轉頭打算對葉笙解釋些什麼,卻看見葉笙含笑指著某個方向。
滾金邊絳紫蛟服露出一角,佔了葉沁竹滿眼。
“我知道你為了什麼。”葉笙伸出手,往葉沁竹的腦袋上揉了揉,“只是現在並不是你我討論的時候,有人正等著和你道謝。”
葉沁竹慌亂避開葉笙的手,扶著自己好看的髮型,匆匆應了一聲,急急忙忙朝著衣角露出的方向趕去。
看著自己依舊天真的三妹妹,葉笙不自然地垂下頭,輕輕嘆息一聲,默然進入車座。
自己的三妹妹,聰慧是聰慧,只是太過理想了。
今天的天子,尤其是諫官說幾句話,就會懸崖勒馬的?
若他是如此,添香樓也就不必存在,西南處的數十萬兵馬也不用時刻準備。
葉沁竹拐著彎兒,追尋那紫衣的痕跡。
那穿著紫衣的人似乎故意逗弄她,總在她與之相差幾步之遙時消失不見,幾秒後又在一個拐角處露出痕跡。
少女的步搖在空氣中發出叮噹的脆響,繡著仙鶴的繡鞋踩著宮中一塵不染的地板,最終踏出宮門,走進了宮外的塵土中。
她一直追逐的少年坐在不遠處的馬車上,挑起簾櫳微笑向她招手。
葉沁竹踩著步子走上了馬車,楊卿珏放下簾子,朝著那車伕招呼了聲。
車伕似乎早就知道這位公子的目的地,乾淨利落地應聲後一甩馬鞭,那馬兒便長嘶一聲,拉著車緩緩移動。
葉沁竹理著自己出現皺褶的裙襬,突然看見楊卿珏提筆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
等停下筆,他把內容展現給葉沁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