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凝霜一把按住他:“等等,讓她進來。我還有賬與她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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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夢鳶來到苑中時,步履不穩,臉色憔悴,而風凝霜正在亭中喝酒,連頭也沒抬。
程夢鳶走上去,寒聲說:“跟我回蜀山!”
風凝霜抿了口酒,慢吞吞地說:“我為什麼要回去呢?你又憑什麼命令我呢?”
“就憑我是你師姐!”
風凝霜笑了笑,拿起酒杯對準陽光把玩,說:“一個杯子就是一個杯子,無論裡面裝的是酒還是水,它還是一個杯子。若沒有人倒酒或茶進去,它就是個擺設。來,師姐你瞧瞧,這杯子若變成這樣,是有用還是沒用了?”
她隨意一叩杯子,在程夢鳶驚愕的目光中,這杯子迸出無數裂縫,瞬間成一堆碎粉,酒水傾倒,嘀滴滴噠噠溼了地面。
一指微彈就能讓杯碎成這樣,其中包含的修為已難言喻。
程夢鳶僵住。
“對我來說,你就是這個杯子,由始至終都是。”風凝霜取過另一隻杯子,倒了酒,小口抿著,“你有事來求我,還敢擺臭架子?你若好好說,興許我心情好,還能考慮考慮。若還想擺架子,便給我滾。像狗一樣滾出去。”
程夢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表是上她還是那個風凝霜,但這目下無塵、心傲不屑的氣質,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一個是機靈狡黠,一個是傲氣外放。
程夢鳶咬牙:“蜀山有變,妖魔進犯——”
風凝霜頭也不抬地打斷她,“與我何干?”
“你也是蜀山弟子,有義務回去。”
“義務?笑話。我便是不回去,你奈我何?”
程夢鳶的臉陣青陣白,說不出話。
“咦,對了,你不是暗戀魏琰玉麼?怎麼不去幫他,反而來求我?”風凝霜譏諷。
自尊只剩最後一層,這煎熬比死還難受,程夢鳶垂死掙扎:“你有霜吟劍,為自己門派盡一分力,難道很難麼?”
風凝霜慢吞吞地說:“蜀山有過千弟子,還有那十道關隘呀……哎呀,我忘了,那關隘已經廢了。嗯,也沒事,不還有程夢鳶你麼?你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呀。再不濟,你可以求助於其它門派。區區一個我,當得上什麼呢?您是說吧?程師姐。”
尊嚴被凌遲著,程夢鳶終於丟掉所有驕傲,低聲說:“沒有過千弟子了。當日淨嵐殿你暈倒後,大家都亂了。許多弟子因為二掌門的緣故,都不服師尊……好多都離開了。也不知怎麼回事,幾天前突然有大批妖魔出現,整個蜀山,都亂套了。”
風凝霜置若未聞。
“師尊沒有多少修為了,根本抵禦不住。我因不想看你們的婚禮,躲在另一處,這才能逃出來。我是去過蒙滈山和別的門派,但他們都不願意來。”程夢鳶說完,腦袋如被充血,嗡嗡直響。
風凝霜依舊不說話。
程夢鳶等了片刻,補充說:“幽雪與容鳳珩也都不在,整個蜀山沒有可以抵擋的了。”
“那便算了吧。”風凝霜淡道。
程夢鳶語聲微顫:“你……你要怎樣才能回去幫忙?”
風凝霜呵呵一笑,繼續喝酒。
程夢鳶緊咬嘴唇,聲如蚊吶:“我知道,過去我常與你過不去……”
風凝霜悠然道:“我記性不大好。你怎麼與我過不去的,詳細展開說說唄。”
程夢鳶神情萎頓,“外門考核時,我有意為難你;之後我對你的好友白瑤,未曾手下留情。蒙滈山聚仙大會時,亦是嫉妒於你。黑蟻窟試煉時,我還暗算於你,關閉了入口……”
風凝霜“啪啪啪”地鼓掌:“記得還挺清楚。看來蜀山真的挺危急,危急到你這樣的人都捨得丟掉面子來求我。”
“不過,你剛才說的事情裡還漏了一樣,便是當年強迫我服下噬靈蟲。欠債要還息,這樣,你喝下這杯斷腸草,便算是你我兩清了。”她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包藥粉,倒入酒中,推到程夢鳶面前。
碧綠色的酒液,是劇毒的象徵。
程夢鳶靜默片刻,端起那酒,閉眼,一飲而盡。
腹中傳來劇烈的絞痛,程夢鳶撐著桌沿,斷斷續續地說:“這下……你可以,與師叔回、回去,救我師尊……”
“我只說過你喝下去,你我兩清而已。”風凝霜面無表情地看她,“我說過要回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