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朦朧,暗香浮動。
窗外一株高大的玉蘭樹開滿了花,倚窗是一張乾淨的床榻,簡樸中透著清雅。
一路風餐露宿,難得住進來這樣好的地方,風凝霜換好衣物以後,一沾床,瞌睡蟲爬上腦子,打了個呵欠就睡著了。
這邊廂,傅天霽沐浴完畢,換了一件杏白色長袍披上,開啟門,走向後院。
中年男子已擺開一桌好茶,冷冽的茶香味隨風而來,傅天霽在對面坐下,指尖輕敲了一下杯子,問:“有酒麼?”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你都多久沒不曾喝酒了,怎的今兒要喝?”
傅天霽沒回答,攤開左手低頭看了一下,手掌內一道長約三寸的傷口,血雖止了,仍看得出傷口有些深。
中年男子吃驚道:“你受傷了?”
“與那狼妖打鬥時受了點傷。”傅天霽舒展修長的手指,活動了一下筋骨,淡淡地說,“到底還是缺了一把劍,勉強了些。”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旁邊有童子將茶撤了去,給二人換上酒,酒香冽冽,中年男子見傅天霽正要舉杯,便勸道:“你多年沒喝了,少喝些。”
傅天霽搖晃著酒杯,“我雖叫你一聲龍叔,但你莫忘了,論年紀,我其實比你大得多。”
龍叔自嘲地笑了笑,嘆道:“你二十歲就修真有成,自此容顏再未變,連當年的掌門都說你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可嘆我啊,一直到四十歲上下才略有小成。論輩分,還得叫你一聲‘師叔’。”
“倒也不必糾於輩分。”傅天霽喝下一口酒,久違的酒香,令他憶起往昔歲月。
“對了,方才那姑娘是誰?”龍叔好奇道,“我都這把年紀了,竟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小姑娘。”
傅天霽輕輕搖晃著手中酒杯,沒有說話。
**
風凝霜翻了個身,睫毛上結滿了淚滴。
她做了一個夢,夢迴十三歲那一年。
那天爹爹起得很早,從市集上買回新鮮的鱸魚,擅長草藥的孃親到自家地裡摘回新鮮的紫檸草,配合特殊的熬製方法,做了一道新鮮的紫檸蒸魚,香氣騰騰。
可惜她終是一口沒能嚐到那條魚。
將近午飯時刻,村裡突然亂了起來,一隻妖闖進村莊裡,見人便吞噬。孃親將她塞入爐灶底下,爹爹拿著一把掃帚,衝了出去,之後......
之後所見的事情,對年幼的她來說,是畢生難除的恐懼與打擊。
窗外樹影颯颯而動,飄進來似有若無的玉蘭花香,她捂著自己的雙眼,默默唸:一、二、三.....
數到十,她就止住了眼淚。這麼多年以來,每次到心傷難抑的時候,她就用這個方法告訴自己:不許再哭了。
眼淚往往讓人脆弱,只有望著前方的標杆,心無旁騖地直跑,才是最現實的。
淚是止住了,這覺卻是再也睡不著,她索性就披衣起了來。
廂房轉出去是一道後樓梯,不想打破夜晚的寧靜,她赤著腳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