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及昨晚定好的針對嚴家、嚴雲芝等人要設的局,時維揚倒也將請安的想法暫時推開,稍作洗漱後,與吳琛南一道邀了大掌櫃金勇笙共進午餐,待到聽完了兩人的計劃,金勇笙倒是反覆打量了這兩名小年青一陣,對他們的膽大進取有些讚賞起來。
“按照這個思路,事情……是可以做的。”他細細地想了一陣,“不過,具體的細節方面,還有許多可以斟酌之處……譬如二少與吳少年考慮到了嚴雲芝的心性,卻有沒有考慮過,嚴鐵和此人,也是一名老江湖呢……”
“我看啊,對於此事,有幾點可以斟酌……”
老掌櫃針對兩名年輕人的計劃,一一予以了修正。
待到這件事情大致談完,時維揚按捺著心中的激動,方才問及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及父親那邊今晨表現出來的態度。金勇笙便將讀書會的問題更多的談了一下,這個由頭給了時寶豐之後,今天下午,時寶豐便會趁機向何文等人發難,而後便有可能將“讀書會”這個陰謀派系拉上臺面,徹底滅除。
這是關係到整個公平黨未來的大事,此刻已然交給時寶豐,那時維揚這邊便再無憂慮了,午飯過後,他與吳琛南便開始著手安排起針對嚴雲芝的佈局來。
雨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下來,許許多多運籌的軌跡,正伴隨著一位位大人物的操作,在城內延伸,這些軌跡,遲早會撥動無數人的生命。而在同樣的時間上,因被大火燒燬的五湖客棧廢墟正靜靜地矗立在那處橋頭的路邊,五湖客棧附近,一名名在昨日受到了波及的居民也都有著自己微小的軌跡,他們有的包紮好傷勢,開始了新一天的掙命,有的則因為缺醫少藥,傷痛逐漸開始惡化起來。
橋洞下的瘸子正渾渾噩噩地守護著自己那只有些微星火般生命的妻子,他沒有真正能做的事情,也睡不下去,直到被兩名小恩公打暈之後,才在安靜當中休憩了一段時間。
披著破爛蓑衣的兩名少年在附近詢問著昨天的事情,由於對方做事本就是為了面子和揚名,不久之後,他們也從周圍人的口中打聽到了時維揚的名字與有關“讀書會”的訊息,以及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
“先殺屎寶寶吧。”
進入江寧城後數度定下計劃又數度更改的“武林盟主”龍傲天再度改變了他的打算,他口中的“屎寶寶”,也不知指的是時寶豐還是時維揚,但似乎並不重要了。
他的臉上,已經積累起濃重的怒意來。
雨已經停了,這一刻,他們坐在潮溼而殘破的河堤邊,不遠處的橋洞下,瘸子似乎微微的動了一下。
……
“欲成大事,講究的是雷厲風行。”
城市的中心處,時維揚與吳琛南在茶樓上泡好了茶水,他們看著街道另一邊店鋪內的動靜,正在閒聊。
這邊已經靠近了比武大會所在的場地,街道之上人頭攢動,兩邊的酒樓茶肆都頗為熱鬧。時維揚對於比武大會的些許喧囂已經不在乎了,他與吳琛南觀察著的店鋪當中,一場規模不算大的“英雄小會”正在進行——此次過來的嚴家二爺“追風劍”嚴鐵和,參與其中,正在結交各路豪傑。
靠近窗邊的位置,一名手持長劍、面帶傷疤的高瘦男子回頭看了看,他能夠看見街道對面時維揚對他的示意。而更令他在意的,是在側面稍遠一些一處酒樓窗戶上掛出的金勇笙的暗號——他是寶豐號早前安排好的暗子,當的是雙面諜,日子過得還算滋潤,有金勇笙的這個命令,代表著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嘆了口氣,他提著劍,站了起來,走向前方。
“嚴二爺,諸位英雄當面,有禮了。”他大聲地打過了招呼,“……今日英雄聚首,堪為盛事,肖某看諸位聊得這麼開心,原也不欲掃興,怎奈胸有塊壘,實在不吐不快啊……嚴二爺,我聽說你嚴家堡此次入城,有些事情,實在做得,不是很地道……”
他持劍往前,每前行一步,話語中的內勁便增加一分。
街道對面,時維揚與吳琛南隨後也聽到了那邊傳來的說話和響動聲。
“……開始了。”
吳琛南笑道。
……
城北。
時寶豐帶著幾名手下走進寬敞的廳堂時,許昭南與周商已經到了,兩人坐在相鄰的椅子上,也不知是在聊些什麼,見到時寶豐,倒是停止了交談,起身迎接。
許昭南身材頗高,滿臉笑容,周商是個矮子,臉上沒什麼好氣色,只是冷著臉拱手,做到了禮數。三人落座,只聽得許昭南笑道:“聽說,時老闆昨天著人砸了農賢趙敬慈的場子,如此不給何先生面子?果然是……好樣的。”
“許公不要亂說。”時寶豐笑道,“犬子無狀,行事魯莽,方才惹下這等禍事,時某就是個做小本生意的哪裡敢捋公平王的虎鬚,一會兒是要與何先生請罪的……”
他微微頓了頓:“不過此事說起來,也是錯有錯著,抓住的幾個人,現在已經確定是‘讀書會’那邊的野心家,窮兇極惡,很是可惡,他們招了自己的來歷之後,還心存妄想胡亂攀扯,說‘讀書會’背後就是何先生指使的,他們便是何先生的御林軍……這是要亂我公平黨根基的醜惡之言,一會兒,如何處理這幾個人,還得交由何先生定奪。”
旁邊的周商冷冷笑了笑:“時老闆就不擔心,他們說的是真話?”
“何先生已經是公平王了,何苦造自己的反啊。”時寶豐手一揮,在茶几上敲了敲,“我確信!何先生待會,就會給我們大家一個明明白白的說法!”
他手指敲打,一字一頓,房間裡倒是在他的話語之中安靜了些許。許昭南與周商露出沉思的目光,時寶豐喝了口茶,又笑道:“倒是周爺,怕不是在盼著何先生做這種事吧,您行事最是極端,若何先生也是這樣的性情,動不動要砸鍋,說不定您私下裡與何先生反而更談得來。”
周商皺了皺眉。
旁邊的許昭南擺手:“好了好了,咱們幾個就不要瞎揣測了。你們看啊,說是碰頭聊一聊,咱們三個先來,高將軍跟何先生遲遲未至,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也像咱們三個一樣,正在哪裡閒聊交心啊?”
周商看了他一眼:“你為何將高將軍說在何先生的前頭?”
許昭南便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