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雨抓抓腦袋,嘟囔道:“就是在這兒的啊,你看,還有腳印呢!”
星海俯身一看,泉水邊溼泥處確有兩串模糊不清的腳印,可真要說是霏霏的,卻又拿不得準,楚奴狂放眼望去,見黑黝黝的河岸邊,兩條亮閃閃的白鳳雲紋襪,忙不迭地跑過去,小心翼翼的捧起來,放在鼻子間嗅了嗅,叫道:
“是霏霏的腳丫子味。”
星海破涕微笑,陰鬱的心情稍稍好些,將白襪子捧在手心,沾了溼泥的襪子顯得髒髒的,她看著看著就落了淚兒,嗚咽道:“我不要襪子,我要霏霏。”
“襪子都找來了,還愁找不來霏霏?”楚奴狂將星海摟進懷中,輕輕一笑道:“你放心好了,也就一時半會的事兒,把自己累壞了可不值!”
空雨呆立一旁,想起那個扔了自己半筐東西的刁蠻姑娘,她脾氣那樣壞,運氣卻這樣好,失蹤了也有不少人記掛,比起自己的孑然一身,不知要幸福多少,小孩子的心都是玻璃做的,相互一比,便碎作了粉末。
空雨看著漆黑的夜空,長長的嘆口氣,將碎掉的玻璃心一片片拾起來,裝入佛經,裝入彌勒,就不顯得悽苦寂寞了,看著面前這一對兒悽苦的人兒,已經暗暗下了決心,曾經那個刁蠻女孩對自己那樣壞,但自己一定要把她找回來,小和尚空雨有著自己的佛道:努力的延續旁人的幸福。
他順著河岸邊的腳印,默默消失在黑暗裡,這偌大的山嶺也不知蟄伏著多少艱難險阻,但他是不怕的。
越過泉水,走遍河岸的溼泥,重新找到腳印,殘留的腳印愈發淺顯難辨,撥開一層層的樹枝,看到一堆燃盡的灰柴,一隻光禿的死木,腳印也就此消失,只餘無邊無際的夜晚。
小和尚雙手合十,面目虔誠,喃喃道:“彌勒佛祖,這一次,我願賭上十年陽壽。”
天地翻轉,一抹佛光破霧穿雲,變作一個敦實的手掌,託著小和尚緩緩飛昇,空雨再睜開眼時,便看到金碧輝煌的萬丈佛國,七色彩雲上,彌勒佛盤腿而坐,手裡念珠瑩瑩,酣然一笑,說:
“十年陽壽可不少呢,那小姑娘出言不遜,扔你半筐東西,連累你受罰,你真不恨他?還願意賠上十年陽壽?”
空雨微微一笑,“彌勒佛的大肚容天下難容事,小和尚肚子小,恨是存不住的,便多存些善意好了。”
彌勒佛暢然大笑,敦實手掌在空雨頭上輕落,片片佛光流轉,空雨渾身一陣清涼,灰袍變了金絲袈裟,金眼眸子,儼然大羅神仙。
“你尚有塵緣未了,成佛還是太早!”
話音剛落,空雨溜溜醒轉,剛剛的一切如幻夢,他漠然頷首,吟一陣佛經後,渾身泛起百丈金光,萬物驅退,餘留那一絲一絲的黃羊毛。
他輕輕一笑,一頭扎進灌木裡,周身佛光漸漸暗淡,他塵緣未了,依然是那個笨頭笨腦的空雨小和尚。
樹葉上,灌木枝上,偶爾有絲絲縷縷的金色羊毛,空雨一路小跑,路上的荊棘縛手縛腳,身上的灰袍兒也不是什麼結實衣服,沒幾下便撕破扯碎,那條條道道的碎布條上,還有殷紅的血跡。
“小姑娘,你在那兒?你爺爺奶奶都在尋你。”
這樣不知跑了多久,一直到天色漸亮,樹上雀兒啼鳴,金色的羊毛還是綿延向前不曾斷絕。
空雨跑得腳步虛浮,正要昏暈時,便聽到一聲尖叫,貓著腰兒過去,撥開茂密的蒿草,就見到破袍兒揮著斧子,氣急敗壞的喊著:
“老子讓你躲,等老子劈倒這棵樹,莫說是那小黃羊,就是你也一併吃了。”
樹上蜷縮著霏霏和小黃羊,霏霏一面大聲呼叫,一面搬來樹上的枯枝砸下去,破袍兒匆忙躲閃,瞅準機會,斧子劈在大樹的枝幹上,木屑橫飛裡,大樹跟著一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