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天色已經很晚了,打更人提著昏暗燈籠,懶懶的幾個哈欠後,扯著破鑼似的嗓門喊道: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話音剛落,便有一頂寬轎子飛也似的迎面衝過,他來不及躲閃便被撞翻在地,揉著腦袋爬起來,發幾句牢騷:“這麼急,要趕去投胎嗎?”
寬轎子落定,四名轎伕軟癱在地,扶著胸口狂喘粗氣,星海掀開轎簾,跌跌撞撞的跑出來,楚奴狂護前護後的,生怕霏霏沒找到,星海先有了什麼閃失,一個勁兒的寬慰道:
“別急別急,當心看路,一個大活人,還能蒸發了不成?指定能找到,萬事有我呢!”
星海氣惱的錘著他的胸膛,埋怨道:“還不是怪你,若不是我每日跟著你亂跑,霏霏、霏霏也不會、也不會——”
楚奴狂一拍大腿,說:“霏霏的性子你不知道嗎?你就是每日都盯著她,她也要跑出去玩的,管咱倆遊山玩水什麼事兒?”
兩人吵吵鬧鬧的來到寺門前,畢竟有求於人,也不敢太放肆,手在門上輕敲了敲,喊道:
“開門!”
門後窸窸窣窣的響了半響,門開了個縫,冒出個和尚的光頭來,一副難看臉色,手綁完了衣服,恭恭敬敬的行一個佛禮,說:
“施主,過了上香還願的時辰,你明日早些來吧!”
楚奴狂的火氣竄了上來,一把將和尚搡出老遠,怒吼道:“你以為老子不知道,老子這個時候來,能是來上香還願的?”
這和尚畢竟是釋迦牟尼佛的徒子徒孫,到底有些火氣,這麼晚大吵大嚷的闖進寺中,一手將自己推出老遠,這還了得?倉皇爬起,顧不得抹一把鼻血,先拿起一旁的掃帚把子,擺開陣勢,吼道:“佛門清淨,亂吵嚷些什麼?”
兩側的寢房陸續亮起燭火,門一開,幾排和尚湧出,拿著竹棒立在和尚身後,各各抖著長棒,一副爾戰便戰的架勢。
楚奴狂手一抬,三千卒破風而來,粗聲喝道:“別擺著這臭架子,霏霏要是找不來,那大肚彌勒也保不了你們的性命!”
和尚們面面相覷,誰也聽不懂楚奴狂在說些什麼,恰在這時,人群后頭響起一聲呼喊:
“方丈到!”
披著袈裟的方丈趿拉著鞋子,面色慈祥,只微微一擺手,那幾十根竹棍齊齊退回,他走到楚奴狂身前,眯著眼睛,長鬚飄飄,面色雍容恬靜,輕悠悠說一句:
“施主深夜造訪,所為何事啊?”
星海推開楚奴狂,急急慌慌的說:“你們見霏霏了嗎?一個小女孩,大概這麼高,模樣、模樣——”她想到霏霏蹦蹦跳跳的模樣,連同平日裡的那些耳鬢廝磨,心頭愴然,忙拿絹帕擋了眼睛,嗚咽地說不下去了。
方丈抬起眼睛,約莫搞懂了一些,思忖半響,轉頭問著寺裡的眾和尚:“你們見一位姑娘了嗎?”
和尚們暗暗嗤笑,這和尚廟裡怎麼會藏著姑娘呢?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方丈搖頭苦笑,對著星海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寺中從不留姑娘過夜!”
星海正萬念俱灰的時候,大雄寶殿走出一名小童兒,只說了一句話便又回去誦經了,他說:
“兩位施主,我見過那位姑娘,在寺後的新山上。”
楚奴狂拉著星海,把一眾和尚推了個人仰馬翻,闖進大雄寶殿裡,呆呆的看著那氣定神閒、悠然誦經的空雨小和尚。
這份氣度倒是了不得了,楚奴狂也不敢怠慢,輕聲問:“小和尚,你真在新山上見過霏霏?那你快陪我找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