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到斷崖邊就停了下來,九幽澗底激盪著水流,發出悶雷一般沉悶的響聲,一聲聲悲愴悽苦的哀鳴中,一對對苦情鳥扇著翅膀,有的返回巢中,有的飛向浙海,這兒又是浙海的出海口,蒸騰的水汽瀰漫成霧,在九幽澗底白濛濛的鋪了一層,遮遮掩掩的像是女子的紗巾,分不清是山是水了。
斷崖邊已經停好了十一輛馬車,一名三羽使躬身而立,對著柳員外打著招呼,笑道:“員外,幾日未見,別來無恙啊!”
柳員外看著那停好的十一臉馬車,終究是有些難堪了,就說:“看看,我倒是成了最後一個”。
三羽使招了招手,一名小奴兒端著一副茶盤,茶盤上三盞茶水,他捧起其中一杯,柳員外拿起一杯,剩下一杯被懵懵懂懂的麥郎端了起來。
三羽使:“柳府有柳府的規矩,極空殿也有極空殿的規矩,二位一會兒進去了,自然要喝一個不醉不歸,可這杯敬客茶,一定是免不了的。”說罷茶杯一仰,茶水便下了肚。
柳員外爽朗一聲大笑,說:“要是喝不到這杯敬客茶,我柳蕭笙才不樂意呢,那些燒口的烈酒哪裡有這杯清茶來的痛快!”
麥郎雖是凌棋城城主,懵懵懂懂的像個小孩,看到柳員外喝了,自己也就跟著喝了。
三羽使領路,路是極其兇險的崖壁棧道,一丈長的鐵棍釘進崖壁,上面搭著結實的木板,右邊便是深不見底的淵澗,一腳踏空便是死路一條,霏霏只能拼命的往崖壁擠,挽著應龍的胳膊,把他當成了臨時的護欄。
應龍倒也無所謂,這淵澗再兇險,也摔不死會飛的,他只是心疼青羅的絲帕,一路上他躊躇滿志,鼓起勇氣要把絲帕要回來,可每次的話還沒出口,霏霏的眼裡先有了淚,豆大淚珠子的滾來滾去,小嘴翹的高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應龍只能低嘆一聲:
“算了吧”。
忘憂看著這些飛來飛去的鳥,拼命的喊:“你們認得我嗎?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他伸出手,手掌裡的幾粒肉屑轉眼便被吃光了,他看著一隻只飛來飛去的鳥,苦澀的臉上也煥發了光彩,低低的說了三個字:
“鳳九歌”。
極空殿在一個懸崖的凹陷裡,經過幾百年的修建,也是很氣派了,巨大的石磚上盡是九幽天雀的羽毛,如秋也飄零,一排排紫衣僕女持劍而立,三羽使將這一路人領入宮殿,喊一聲:
“白城,凌棋城,到了!”
偌大的宮殿裡響起陣陣迴音,一條紅毯鋪開,整齊的榿木長桌擺在兩側,先來的那幾名城主起身相迎,柳員外和麥郎踏著潮水一般的恭維聲,坐到位子上,應龍坐在麥郎的身後,忘憂和霏霏坐在柳員外的身後。
那紅毯的盡頭,屈膝坐著一名紫袍翁,精神抖擻的模樣,一張臉上全是皺紋,光頭鋥亮。
老翁腰背佝僂,拱了拱手,用著渾濁的嗓音:“我鳳天謝各位了!”
一語唱罷,眾人舉杯推盞,呼喝陣陣,像是許久未見的親兄弟,等到喝完了一杯酒,大殿又沉寂下來,齊齊看向裂空神仙鳳天。
鳳天面露難色,猶豫了幾次終是開口了:
“這幾百年魔族愈發難對付了,聽說羅睺在界北和莫元帥交上了手,這次是界北,下次就是咱們界南,哎哎哎,這羅睺年輕氣盛,我到底是老了,我老了不打緊,可手裡的這極空殿不能老,哪天我一命嗚呼,成了枯骨一具,而這極空殿主的位子,總得有個傳承不是?”
這最後一句話著實厲害,聽說這鳳天一兒一女,兒子遠出未歸,那這次一定是要找個婿郎了,城主們的手肘輕撞著身後的兒子,順便將這一份激動傳遞過去,那一個個少爺像發情的公馬,只待一聲令下,“嗖”的一聲就要把鳳天的女兒抱回家。
柳蕭笙向後瞧了瞧,見應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心底頓時惱了,敲著應龍的腦袋喝道:“你好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