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勢漸停,夜半時分,西突厥汗帳內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雖然兩家早已結盟,但達奚長儒對西突厥始終防備有加,對突厥人一向是隔絕封鎖,不肯走漏半點風聲。
達頭和大邏便雖然也聽到了齊軍東進的風聲,卻不知道東突厥大軍已至,因此對裴世矩的忽然來訪深感意外。
誰想到裴世矩這廝過來啥也不說,光知道喝酒吃肉,一邊抱怨塞外的天氣太過寒冷,一邊又吐槽自己和現在的同僚不對付。
眨眼間一個多時辰過去,愣是一句重點都沒有,盡是吃好喝好之類的胡話,大邏便和一眾酋領相顧愕然,不明白這傢伙肚子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看著裴世矩懷抱著身材窈窕的西域胡女,一副醺醺然、樂不思蜀的模樣。坐在上首的大邏便臉上滿是無奈,他眼神示意了一下達頭,達頭可汗立即心領神會,舉起牛角杯,樂呵呵道:“小裴侍郎真風流人物,我看裴侍郎對這胡女頗為中意?不如就送與你吧!”
“啊?~這,不好吧?”
裴世矩故意裝出一副羞赫的表情。
“欸,裴侍郎你那裡都好,就是面太薄了,區區女人而已,值得甚麼?”
達頭拍著胸脯,故作豪邁:“我突厥與大齊一般,乃是萬里大國,從西域到北海,全是自家後院,各族美女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俺們發話,那些措爾小國連王女都得乖乖奉上,你要是喜歡,每年我都送幾個給你,就怕…裴侍郎不肯賞面。”
達頭說罷,一臉自信,目光卻逼視著裴世矩,心裡暗暗思忖,這條件擺出來,裴世矩不吐露一點風聲就說不過去了吧?
誰知裴世矩卻一臉正氣的回絕道:
“這怎麼可以?裴某冒著寒風到塞北來,可不是為了貪圖享樂來的。裴某完全是出於一片公心,是解救大汗於危亡,是奉天子之命,還草原以和平來了…”
“……”
他這一通操作把大邏便和達頭整不會了。
“不瞞可汗說,裴某從前輕佻孟浪,為陛下不喜,這次裴某主動要求出使大漠,一是為了我與大汗的私誼,二是打算建功立業,為以後前程積累資歷…
“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犯原則錯誤啊。”
大邏便眼角抽搐,心裡大罵裴世矩虛偽,卻只能狼狽不堪地順著他的話茬接下去,道:
“你們大齊的天子果然是治政嚴苛,難怪登基沒幾年,周國就吹燈拔蠟了…可是大齊和突厥之間又何必分得那麼清楚呢?說起來,你家皇帝,不也是先汗的女婿,本來就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就勿要說兩家話,今天這個女人,你必須要收下!”
“這……”
“不夠?我邊上的這個也送你!”
“好吧,既然可汗大汗說了,我再拒絕豈不是不識好歹?”
裴世矩現在的嘴臉和剛才義正言辭拒絕的樣子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這個女子,我收下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達奚將軍治軍相當嚴厲啊,要是發現我把女人帶進兵營,非得砍了我腦袋不可!”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邏便和達頭那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大邏便看著達頭,達頭裝作沒看見,但他臉色鐵青,顯然按捺不住了。
於是大邏便只能強顏歡笑道:
“不著急,我們先替裴侍郎收容,等裴侍郎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再給裴侍郎送過去。”
“大汗果然仗義!”
“應該的應該的…”大邏便硬生生忍住送客的衝動,他舉起酒杯,幾番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問道:“裴侍郎深夜前來,不會只是為了喝酒那麼簡單吧?”
“自然不是,大汗不說,我都差點忘了,確實有一些小事要和大汗說,”裴世矩推開了胡女遞來的美酒,夾了一筷子羊臉肉,一邊咀嚼一邊道:“阿史那攝圖率狼騎來攻,我軍與其前鋒交戰數場,連戰連捷,大將軍命令三日以內,伺機決戰,我軍雖然有必勝信心能戰而勝之,但東突厥人眾,我軍恐怕力有未逮,為保穩妥,將軍命我來找大汗和達頭可汗借兵。”
裴世矩臉上醉態全然不見,盯著大邏便和達頭看,一雙眼睛黑黢黢的,亮得嚇人:“大汗如果肯借我十萬狼騎,就算是阿史那攝圖當面,我也敢擔保砍了他的腦袋。”
說實話,當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達頭和大邏便腦子裡都懵了一下。他們很清楚攝圖此刻率軍來攻是一個什麼概念。
阿史那攝圖坐上大汗之後,威權日重,願意追隨他的部落和戰士越來越多,麾下可以直接調動的狼騎都有十數萬之多,而大齊遠征至此的大軍只有萬餘,如何能與他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