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腰肋上,讓人腎疼,卻偏偏吱不出一句話來。
高熲字字設伏,句句藏險,乃是光明正大陽謀,不但合乎政治正確,更合乎法理、情理,縱然是想挑錯,也萬萬不敢再吱聲,沒見那龍榻之上,皇帝的眉毛已經快飛起來了嗎?
高熲這廝……屬實陰險卑鄙!
在場一大群大臣幾乎要將牙給咬碎,還不得不忍著,屬實幸苦,張口結舌半天,才再度出言道“如此,到也妥當,不過我等還有一些疑問,奴婢、蔭戶等編戶之後,該往何處安置?”
大齊的土地早已經分完了,還有田分給他們嗎?
“朝廷既然要給他們編戶,自然不只是給他們自由身,解決問題還是要回歸均田制本身,”高熲一眼看穿他們的話頭,直接了當說道“沒有多餘田地分配,那就將荒地和無主之地做為給編戶的授受之田,還是老規矩,露田(理論上君王所有)經過一段期限,要歸還給國家,不許買賣,桑田(自己開荒)全部屬於他們各人,也要嚴格限制買賣。”
不是將所有土地充公然後分配,而是在不觸動豪強土地權益前提下推行,也就是說,將朝廷所能支配的田地和一些無主之地分配給百姓種田,使農民得到土地,使豪強地主的土地兼併受到限制,有利於農事發展,提高國家財政收入。
這個也一樣反駁不得,臣僚們面面相覷,隨後又有人出言道“高侍郎思慮如此周詳,想必還有許多後續手段,請一併說出來,讓我等考量一番。”
高熲大張旗鼓的要改制,如果沒有一系列配套的政策,那改制豈不是成了笑話?
他們現在已經興不起反抗的念頭了,只不想做一個糊塗鬼!
話題推進到這一步,高熲也是眉峰一揚,朗聲說道“自然有,其一就是在均田制後再加授田制,便如某方才設想,男子出生,凡是戶籍在冊者,若家中有足夠田畝可供耕作,便繼承家產,若家無餘田,便上報官府,由國家指定往後耕作的土地,或開荒,或為國家墾田,並上繳賦稅。”
“既然田畝、戶籍政策要改,稅法當然也要改,臣已經想好了個大概的章程,請陛下過目。”高熲又變戲法一般從袖口掏出一本奏章,畢恭畢敬遞上……高緯覺得十分舒心,這樣又能幹又有想法的臣子,才是他最為欣賞的,於是他呼了一口氣,笑道“朕待會兒看,你先說一說。”
“是。”高熲收起,坦然而立,“稅法取租庸調製,譬如租成年的男丁可以從政府處得到一百畝土地,傷殘人士得田四十畝,寡妻寡妾得田三十畝。
“如果是一家之主,還可以另外得到二十畝土地。在這些田裡,十分之二是世業田,其餘十分之八是口分田。當受田人死後,他的世業田由戶主繼承,而口分田則要交還朝廷,重新分配給別人。受田人按照每一丁男每年納粟二石的標準,向朝廷繳稅。
“調各地根據產出不同,繳納不同物品頂替賦稅,打比方,養蠶的地方每年每戶上繳綾絹二丈,加上二兩純絲;不養蠶的地方繳納布匹代替絲絹,但是要加五分之一,同時再繳麻三斤。
“庸即力役稅。所有丁男每年為政府服力役二十天,如果不服役,則可以繳納代役錢,每天絲絹三尺。如果多服役十五天就可以免除戶調負擔,多服役三十天則租和調都可免除。每年服役不得超過五十天……另外,還有雜項規定,既不同時期賦役制度如何調整,這個門類繁雜,另外再說……”
高熲一套組合拳下來,滿朝上下都鴉雀無聲,看向高熲的目光也隱隱有些古怪。
這廝考慮如此周全,連稅法都算進去了,怕是早有預謀。
不過……這些真是他一人能夠搞出來的?
不光是群臣感到荒唐,連高緯也覺得詫異……須知,制定政策從來是一項龐雜繁複的工程,哪怕高熲是天縱之才,也不可能想得如此齊全,背後有人幫他,可這人是誰呢?
不過至此之時,也顧不得計較這些了,趕緊一錘定音定下來再說,免生餘患。
皇帝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反應,頷首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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