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實話,他二人家祖立過功不假,他們也是靠著餘蔭混上今天這個地位的不假,但他們本身對大周的這個政權並無多少感情,更別提站出去擋刀子了。但無奈皇帝已經將他二人架在風口上了,看皇帝這架勢,不上怕是直接就被拉出去砍了……不忠之臣要來何用?於是縱然心中有千般不滿,也只能做出“我們願意燃燒自己,照亮陛下”的悲壯表情來:
“臣等願往!”
宇文邕大感滿意,對著這三人又是嘉許,又是封官許願的,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下了。待三人各自領了軍令下去,劉昉和鄭譯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真是倒黴,好幾萬人都沒奈何得了人家分毫,咱們陛下和那幫滿腦肥腸的大王們,不想個聰明點的辦法,就知道拿人命往裡面填!
“對面那可是段韶,大週上下現在誰敢說能打得過他,咱們上去還不是一樣白給!”
劉昉心中忿忿,見四下無人,正說的起勁,倒忽略了楊堅的存在。
鄭譯瞥見楊堅過來,頓時止住了他的話頭,劉昉一臉尷尬,不過楊堅城府也深,只當剛才忘帶耳朵,選擇性濾過。依舊笑吟吟道:
“二位是擔心等下的大戰?我看不必太過憂心,照常打一打便行了……”
楊堅遙遙指向北齊軍陣,北齊大軍正緩緩向前推移,但由於多是從華陰調來的兵,缺少馬匹,疑動速度緩慢,此時離這邊還有十餘里,要接觸到一起還得有一陣時間,故而楊堅才能有空閒指點江山:
“你們看齊軍人人披麻,我覺得沒準是齊人死了大人物了,保不齊就是段韶。齊軍戰意雖盛,但多是步甲,少有騎卒,而我們奔襲而來,騎卒卻多,我們卻可以呼叫的有一千多騎。
“待大軍往後退走之後,咱們纏上去跟他們兜圈子,只不與他們交戰便罷了,實在避免不了要打,就用步卒上去填一填,尋個空子總能脫身的。”
這番“高論”水平實在是不咋地,連最基本的軍事常識都缺乏,你有騎兵,人家的弩難道是吃素的嗎?就你那軟綿綿的騎射能對這幫武裝到牙齒的齊軍有什麼殺傷效果?
還特麼拿步卒上去填,怕不是要白給?簡而言之,這場仗是必敗的,但很詭異的是鄭譯、劉昉這二人居然信了……一來,楊堅慣會拉攏人心,看他自信從容的模樣,還以為他胸有成竹呢。
另一方面,他們幾人現在實際上也沒有退路了,不打會被皇帝砍,打的話……
沒聽楊堅分析,打不過還可以跑嗎?
……那就,拼了?
……拼了!
他們果然拼了,然後敗了……敗得很慘很慘。
想象中的騎兵包抄纏住齊人的局面並沒有出現,數千人被齊軍碾兔子一樣追著打,一觸既潰。
楊堅率著騎兵在齊軍陣側遊曳,絲毫不敢踏入齊軍的射程範圍之內嗎,一看見齊人的步甲要圍上來,便趕緊四散奔逃,如此拖延,卻也一路糾纏不休,讓宇文邕大軍從容逃了回去。
鄭譯、劉昉二人最慘,被殺得大敗潰輸,身邊的親衛、部曲也皆死傷殆盡,正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好歹楊堅有個講義氣的樣子,又率著人殺回去,將這兩個倒黴蛋順手撈走……
齊軍中軍,段德操頭系白麻,正望向楊堅逃走的方向,忽然揚起馬鞭,指了指遠去的“楊”字大旗,淡淡說道:“我總覺得……這人將來是一個大麻煩。”
麾下諸將只以為將軍在開玩笑,仗打成這個鳥樣,能成什麼大麻煩?
段德操只搖搖頭,沉吟不語。